——嘎。
那是巨大地,将椅子拉开的声响。
琼皱起眉头,她意识到前方的座位坐了个男人。当然在图书馆这种阅览区座位像拼拼乐一样的地方,四面八方坐满人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那男人是亚裔,在春天还穿着冬季大衣,过长的瀏海盖住了眼睛,琼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她将注意力放回书上:
「这些祈求者会在神殿中的最神圣之处过夜,他们所做的梦境或异象将会报告给祭司,让祭司为其诊断并开出治疗方式。
而记忆女神谬尼摩西尼,则是会被祈求,帮助寻求者们能够记住这些梦境与异象??」
然后,她再次抬起头,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肩膀,接着将视线放在前方的男人。
而男人伸出手,将隔壁座位桌上的书一把抓过来,翻了几页后,像是觉得无趣,又放了回去。但这还没完,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撕开包装纸的声音在整个空间造成回音,同样包括之后的咀嚼声。
琼感觉整个头脑像被放置于冷冻柜又被拿出来,她无法思考。
她看着男人站起来,后退的椅子与地板產生巨大的摩擦声,对方一边啃着巧克力棒,一边走向相隔两个座位的民眾身旁观察,接着冷不防地,抽起那个人手中的书,一边又走回琼对面的座位,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但最诡异的是,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有反应。
被抽走书的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下,又像没事般地翻开身边的另一本书。那男人周围座位的人也彷彿耳聋般,没有听见咀嚼声。就连该目睹一切并制止的图书馆员,也毫不在乎地做着日常工作。
琼冷汗直流,背脊发麻,她有听过一些关于图书馆的鬼故事,但她完全不相信,况且幽灵怎么可能白天出现,还真实地不可思议——她想到一个更糟的可能性,那就是眼前的人已经是图书馆的惯犯。
「喂。」琼皱起眉头,压低声音,但还是有许多民眾将视线转过来。
「不要在图书馆吃东西。」
男人的视线与她对上。
狐狸。
正面看见对方的面孔,琼的脑海立刻浮现了「狐狸」两个字,那是源自于刚升上大一时,班上有个日本留学生在进行文化报告,曾提过「狐狸之窗」,那是关于一个手印,要将左手与右手的指头交叠,做出在中央开了窗口的造型,而后便能识破隐藏在人类世界的怪物,让他们现出真身。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琼也感觉心脏在一瞬间抽紧,她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外头要开始下雨了。
而眼前的男人却睁大那双细长的眼睛,脸上写满讶异。
「安静。」琼隔壁的老先生不耐烦地说,一边将报纸摊开。
琼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她急忙指着那个亚裔男子,然后说:「你刚刚没看到这傢伙违反规定??」
现在全场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琼身上,她环视四周,并没有任何一人看向对面的男人,当图书馆员准备过来时,琼急忙说:「没、没事,我会注意音量??」
她再次坐下,听见远处传来细碎的呢喃抱怨。
但当琼一转头,男人却已经离开,消失在转角处。她急忙抓住包包,然后跟过去来到一楼大厅,这里挤满进来避雨的人潮,照理来说,琼觉得自己会跟丢那个男人。
但她却停住脚步,然后看向站在人群中,彷彿摩西开红海一般的对方。男人似乎有某种结界,他周围的群眾甚至刻意绕道前行,却没有半个人,将视线放在男人身上。
就彷彿他不存在。
他们再次对上眼,这次那个嘴边还沾着巧克力的男人思索了下,接着开口:
「你也能记住我吗?」
「什么?」然后,男人的声音比她想像地更低沉。
琼的第一个想法是对方要把妹,她感到一阵厌恶,因为自己既不喜欢亚裔,也不喜欢瀏海过长的怪人:「『记住』?你不就是刚刚在我前面看书的人吗?请不要转移话题,在图书馆吃东西是要罚??」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又问,眼神好像闪着某种光辉。
但不知为何,她在某种莫名的驱使下,开口说了:
「我叫琼。你在询问别人的姓名之前,应该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
男人一边轻声说道,一边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了张纯白的名片:「你有兴趣的话,请务必考虑看看来我们这里工作,薪资非常优渥。琼。」
琼愣愣地伸手接过名片,然后看着对方瞄了眼手錶。男人的表情变了,像是知道时间不多,而往图书馆门口走去。
通常这种时刻,要是反向穿越拥挤得人潮,一定会被些激动的民眾给谩骂,但男人与人群丝毫不介意肢体碰触。那如鬼神般的对方,轻轻松松挤过人潮,隐身于其中,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抬起头注意到他。
琼冒着冷汗,她看向手中的名片,上面写着:「歷悉脑科学研究所」,以及一行小字:被铭记的事物不会消逝。
这什么诡异巧合?
当然琼也知道现在不是在乎这点的时候,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诡异感造成的鸡皮疙瘩正在蔓延,她开始后悔为何要跟那男人讲话。而最重要的是——
「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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