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倪无恙迷迷糊糊的,感受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靠在她的颈窝,有些发痒,她没当一回事,很快又回了梦乡。
可当颈上的湿意越来越多时,一股冰凉涕她三分激灵,现实的引力太大,她又慢慢回神掀眼。
倪无恙确认了那头毛茸的东西是什么以后,意识渐渐清晰,才好像真正与梦脱节。她摸摸李不凡,探声:「发生什么事了?」
李不凡抱着她,一动不动,这才惹得倪无恙警铃大响,她刚想起身,就被李不凡圈得更紧,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这般,引得她更加担忧。没忍住急声:「不凡,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怀里的人还是一滴一滴地囤着泪,倪无恙没輒,只好扳着他的脸,与他面着面,耐心:「我在这里,你可以信任我。」
良刻,那对沾着湿的眼睫才掀开,露出里面那双湿漉。
「我妈病了,随时要走。」
那是头一回,李不凡给她讲家里的事情。
他说,妈妈从小在农村长大,家庭一直是很严苛的状态,直到遇见爸爸,把她带出那里,给她满满幸福。
回忆起来,有爸爸在的日子,没有一天不快乐。
可惜好景不长,爸爸走后,妈妈就患上了躁鬱症,天天穿着黑衣,还老觉得自己是剧场里拉幕的工作人员,逼着他也必须穿。
「有一次我忽然从睡眠状态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这,才明白有凡忽然将人格隐退,那时候夜很深,我醒来就走了。」
听他这么说,倪无恙倒是想起有一回,她在家门口遇见一身黑衣的李不凡,她还质问着他去了哪,没想到,竟是从老家回去的。
「尹佛洛说她早就病了,发现得很早,但是不愿意治疗,现在已经末期,我才知道这件事。」
李不凡松开了倪无恙,却仍紧紧牵着她的手,缓缓地说:「他们是保护我,我明白,但也是在伤害我。」
倪无恙侧首注视。
「我习惯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他淡淡地笑,面容憔悴不堪,悲伤笼罩着他一身。
倪无恙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要帮他,却无从下手,她相信会好的,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好。
「如果有天我离开,你别难过太久。」
李不凡这一句激得倪无恙心里涌上惊涛骇浪的失措,满溢的不安不停在心里轮转,像有把利器在那来回穿刺,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你不用怕。这世界这么大,除了我,还会有很多人陪着你,再不然,还有李有凡。」
「你才捨不得留我一个!」
「嗯,捨不得。所以我会把有凡留下来陪你。」
滞留少顷,倪无恙靠近李不凡,生涩地又掠走他的唇瓣,对方倒没推开她,反而按着她的后脑,把两个人凑得再近些。
倪无恙很不安。
李不凡的话就像随时要离开,她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让她不用怕,可她又怎么能不后怕?
她不敢问,李不凡要去哪。
只是尽可能地安慰自己,李不凡不会走的,他下不了那么大的狠心。
几天后,李不凡的妈妈在医院的病床上离开了,她陪着李不凡去了,着黑衣,去见李妈妈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李不凡说不办丧,简单海葬就好。
他说,他的妈妈一生都困在一个地方,大海是自由宽广的,她会喜欢。
倪无恙没有看见李不凡流半滴眼泪,状态也很正常,像是一点也不意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但是她却哭了,哭得上下喘不过气,李不凡安慰了她,道:「她等这天很久了,这才是还给妈妈真正的自由。」
她没办法告诉李不凡,她哭得不仅是他的妈妈,更是心里难以言说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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