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终于在所有人的翘首以待中姗姗到来,偌大京城在经过这两日的稍微消停之下立刻又沸腾了起来,处处炮仗声不绝于耳,街上人潮涌动,只一瞬,便将前两日的紧张气氛冲得一干二净。
经过一整年的忙碌,程月棠在今日终于放松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待在府中陪着父亲老太君一起祭祖。
程夜朗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恢复,虽然尚不能自己行走,但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已然可以站立一小会儿。
程景况欣慰之时更是将程月棠和程夜朗这一双儿女看得更重。
晚间守岁之时,程月棠依诺将燕无声与芍药也带了进来,六人围坐炉火,把酒畅谈,直至子时祭祖后方才散去。
回到院中,程月棠刚一进门,就看到杨季修正站在房中。
“你怎么来了?”程月棠本以为杨季修这几日定然也是忙坏了,所以才迟迟没有露面,不想他却在此时出现了。
杨季修闻言转身,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就是想来看看你。”
大年三十,就是想来看看,这话别说程月棠不信,便是跟在身后的芍药也不信。
芍药见房中气氛略显尴尬,当即转身退出了房门。
两人坐下后,程月棠给杨季修倒了杯热茶,问到,“齐王府的事都忙完了吗?”
程月棠知道杨季修此来定不是只是来看看而已,但却无法拆穿,当即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杨季修闲聊着。
杨季修几次想要说点别的什么都被程月棠抢先堵了起来,没让他说出来。见状,杨季修也不好直言,只能跟着程月棠的话头一句一句的应着。
一时间,房中气氛越发尴尬。
自前年深夜相逢,杨季修误闯进这间屋子,而后两人之间便似有说不完道不清的种种联系。
从秦国公府之中蛇群,到金州翠微谷,从尤芷华,到杨越遥,两人不仅心意相通,而且出生入死。论情,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然到达了极致。
可是越是在这种时候,程月棠便越发显得谨慎,或者说不适应。她想再等等,再等等再看看,可是时间却不允许。
程月棠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前世之事,可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在无意间想起往事,想起那些人痛彻心扉的往事。
或许她是害怕了,亦或许她是忍受不了欺骗和孤独。然而在杨季修面前,她感觉不到欺骗和孤独,她所感觉到的只有爱,只有杨季修的一片赤诚。
但是在杨季修的这一片赤诚,无微不至的关心之下,程月棠忽的觉得自己谨小慎微,忽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因为她无法对杨季修坦诚,她无法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告诉杨季修。
在矛盾之中,程月棠开始反思和不解,然而越是反思越是不解。因为前世恩怨并不能阻碍杨季修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但自己却因为前世恩怨反而有些忽略杨季修的真心。
今晚,月亮难得一见的从层云之中冒出了脑袋,在东张西望之际也将这尘世点滴看在了眼里。清冷月光伴随飞雪而落,在树梢与屋檐之间留下一片阴影。
说了很久,两人始终没有对视一眼,程月棠似在刻意回避杨季修的目光,而杨季修似看穿了程月棠的心事。
就在冷冷对话之中,房中的炉火却是越来越旺,将两人脸庞映照通红。
“你在害怕什么?”杨季修最终还是问起了这个话题,因为他不想程月棠将所有担心和疑虑都放在心里,他需要知道,他需要去帮程月棠解决。
而程月棠闻言却是一愣,目光有些闪烁,“啊?什么?你说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杨季修看着程月棠的眸子再度问到。
杨季修的确可以帮程月棠消解疑虑和担心,可是他需要知道,他不想去猜。猜是不确定和不肯定,他想程月棠对自己坦诚。
程月棠抬眼看着杨季修的眸子,那是一双狭长凤眼,眼睛之中似有一股魔力,让程月棠不由自主的凝视。
“我……”可是话到了嘴边,程月棠忽的停住了,因为她忽的想不起从何开口。
她在害怕什么?
她在好怕前世旧事?她在害怕今生报复?还是别的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确害怕,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那种若有若无,渐隐渐现的感觉犹若这房间之中偶尔传来的冷风,在触及程月棠肌肤之时立刻被房中火炉的温度冲散。
既然重生今世,对于前世旧事她还需要害怕吗?既然已经打定了注意要与杨越遥不死不休,她还需要害怕吗?
她不需要,她也不会。然而这种让人止不住去联想和勾勒画面的感觉便似听闻一处风景不由得自己不去想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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