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拾井巷是双城最乱的小区,可来这里的人却一年比一年多。
看来是这个世界的清白太高级,越来越多人高攀不起。
时隔许久再次站在这里,向亦妘从熟悉的景物中嗅出了几抹陌生。
她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像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
小区的长驻店家几乎都眼熟她,她点了一路的头,这才拐进巷底一间招牌抢眼的小店。
这是她过去最常光顾的一家店,店里的调酒种类甚多,但因为也提供无酒精特调饮品,因此成了未成年人佯装成大人的好地方。
「好久没看到你了。」年轻老闆朝她招了招手。
向亦妘勾了下唇,「高中有点忙。」
「跟以前一样?大杯的小森林?」
闻言,向亦妘收了收眸,抿了下嘴。「嗯。」
她其实已经对小森林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好像是一杯喝起来有点像苹果气泡饮的饮料。
店里人很多,视线扫了几圈才看上一个空桌,她快步入座。
只是屁股才刚碰上椅子边缘,一道人影就窜进她眼皮底下。
「向亦妘?」人影喊她。
向亦妘掀了掀眸,来人唐突,她的眼角却仍旧纹风不动的垂着。
「真的是你!」对方说,逕自在她对面坐下。他说这话的语气里有五分轻佻,三分惊讶,两分高兴。
饮料来了,她不急不徐的啜了一口。
「阿正,你今天为什么来啊?」
她问他,目光却涣散在远方。
阿正和她同年,却总是穿着一身超龄的打扮,长年不剪的头发草草的扎成一束垂在背上,各色挑染把他整颗头衬得像一面调色盘。
他一身放荡不羈,像沉浮于红尘的一簇火。
其实不只他,这里的每个人都这样。
向亦妘总觉得这里有一天会火海一片,虽然拾井巷里的人好像葬身火海也不足为惜。
他们怕过太多东西了,这点小事,没人在意。
「我今天和那个糟老头闹翻了。我跟他说我不干了。」阿正把玩着桌上的空杯,漫不经心的解释:「我就是对三番两次讨价还价的没品客人兇了点,帮他赚钱怎么了吗?」
「你确定你只是兇了点吗?」向亦妘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阿正转了转眼珠子,心虚的抓抓脖子,「可能还……动了点手脚。」
向亦妘笑了笑,耸了耸肩。
「那也不至于吧……」踢了下桌脚,阿正躺回椅背上,「反正那个糟老头以后就自己开店修机车,他来求我我还不一定回去呢。」
向亦妘看了看他,放下杯子。
原来阿正是因为丢了工作,才跑来这里的。
「你呢?之前消失这么久,现在又突然跑回来了。」
是啊,竟然又回来了。
她也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再回来,背着一身的落魄和狼狈。
眼里是和外头的夜色一样漆黑的沉寂,她吞下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最近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好久,实在烦心。」向亦妘说,一个仰头,灌下杯里剩下的小森林。
「你说吧,说不定我能解呢。」阿正翘起脚,亮出一贯的轻浮笑容。
「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讨厌拍照吗?」
她其实最想问的是程幼薇的事情,但碍于目前对那件事的认知还不够具体,她没法说明。
所以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是从侧面打听比较有可能。
「讨厌拍照的人不少啊。」阿正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不上镜?容易害羞、有镜头恐惧症?像害怕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一样,害怕快门按下去的声音?」
可按莫熠遥那反应看起来根本就是不正常,而阿正提的这些假设都太正常了。
「更正确一点的说,他是完全不能拍照的。」向亦妘强调。
这下,阿正琢磨了几下,这才开口:「那拍一次不就知道了?」
拍一次吗?向亦妘双眼为之一亮,挑了下眉,「你可以啊。」
阿正嘖了一声,又正色:「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帮你办。」
向亦妘咬了下唇。
「他们认识你不认识我,你偷拍会比我偷拍容易吗?」
阿正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向亦妘心里清楚,他心里想的其实是什么。
她在小区里很出名,而且是以富家千金这个头衔而出的名。
这里的人和她打招呼、对她献殷勤,无非就是为了她的钱罢了。
终究不是为了她这个人。
可巷子里的世界还是比巷子外的世界好得多,至少在这里他们可以等价交易、各取所需,等出了这条巷子,她可能连和人做交易的资格都没有了。
所以她同意了阿正的提议。
只需要跑个腿拍张照就能和这个有钱的女人打好关係,多划算。阿正是这么想的。
「明天放学,我就去你们学校外面堵他。」阿正拍桌,当作成交。
向亦妘挤眉打量了下他:「你穿成这样还敢跑到学校去,不怕警卫第一个抓你?」
低头瞥了眼自己,阿正抹了把鼻子,「那我不去学校还能去哪?」
脑海里倏地跳出一行字。向亦妘扬起嘴角,「八月二十八号在双城火车站附近有一个摄影展,他会去。」
拿过向亦妘推过来的手机,他看了眼萤幕,是一个摄影展的活动官网。
「一个下雪天摄影展。」
向亦妘说着,手指抵着手机萤幕右滑了下。
「因为我没有莫熠遥的照片,所以你认这个女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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