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的途中周琮仍是繁忙,梳理完善粮运明细之后,用空闲的下午和晚间写下一篇针对本次江南之行的奏疏,分为述论和策论两部分,洋洋洒洒十多页。
阿厘无意中着眼看过去,只觉琮世子上书的字迹同他写的大字时的鸾飘凤泊大相径庭,显得尤为平正安稳、颖秀劲丰。
她能为他做的只有研墨、剪烛、晾干一张张宣纸上的墨迹,其余时间都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专心伏案的姿态。
周琮有着被无数大儒赞过的资质和脾性,敏学而慎行,克己而律心,悬腕落笔下既是锦绣文章又是务实致用之策。
船外水波涌动,隐隐有浪流之声。
烛火浸润白皙的肌理,光影交迭,轮廓清晰,修眉长睫,鬓若刀裁。
他只在内衫外头披了件襕袍,缂丝外衣的张扬艳丽在他身上神奇地收敛了华彩,融入周身安定的气质之中。
阿厘这么瞧着,只觉他又回到了遥不可及的神坛上,变为了高不可攀的神仙。
“自惭形秽”之感油然而生,这等郎君竟真的喜欢自己么?
她无才无貌、混沌无知,不说跟马宜秾这样的贵女相比,便是在侯府的一众丫鬟中都不够出挑,更别说已不是清白之身……究竟是哪里引得琮世子中意呢,居然要娶她。
阿厘先前只觉得天上掉馅饼一般,似梦如幻,没做深思,现下想来,心像是悬浮在半空,没着没落、飘飘荡荡地。
周琮运笔舔墨之际觉察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瞥了眼一旁的坐地青铜刻漏,置了笔靠在椅背上缓缓转动酸涩的手腕。
“可闷了?”
“没有……”阿厘对上他沉静的双眼,其中是和方才截然不同的柔和之色。
这忽然让她生出了不少底气,握上他的腕子轻轻揉起来,红唇瘪了瘪:“我就是在想,您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呢?”
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少时的那段算不上多深刻的相处吗?
周琮微微讶然,扪心自问几息,又听她喃喃接着说道:“我这个人平凡普通、碌碌无奇,世……大人究竟喜欢我哪里呢?”
见她发问不似好奇,反而是心有介怀,他便里仔细想过,斟酌词句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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