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祖祖,你生了我的气了,否则你一定会带我去。
医生说:小姐,请您好好休息。
先生,我慢慢的叫住这个陌生的医生,您知不知道?宪兵费兰迪先生,只有18岁,他申请了要去科特迪瓦维和。
小姐,他在这里,为了巴黎一样尽了职。医生说。
不知道是身上还是心里的疼痛,我一直在睡,有时清醒了,也想数绵羊,继续睡觉,我一直觉得,祖祖,他的心地那么好,他不会一起机会也不给我,他会再来看看我的。
清醒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身上的纱布越来越少了,医生来看我,告诉我,恢复得很快。还有些人来看我,中国面孔,告诉我,是大使馆教育处的老师,知道了我的qíng况,来表示慰问,告诉我,留学生也牵动着祖国和政府的心。他们问我治疗和生活的qíng况,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我说:这件事qíng,请不要让我的爸爸妈妈知道。
过了些时候,我能下地走路了,可是手上还扎着绷带,医生说,那里受伤非常严重,要好好的修养,否则活动都会有障碍。我自己常常在花园里散步,时间过的真快,初夏了,巴黎此时也有了媲美南方的阳光,我有时候在花园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想念着祖祖。
有人来看我,是欧德。
大学里已经放假了,我的论文被特准延期上jā,欧德来到巴黎,已经帮我把学校的结业手续都办好,房子也退租了,她也替我收拾了行李,寄存在华人学联的办事处。
做得这样周到,都不知道该怎么谢她,欠她们姐弟的,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还不还得起。
欧德给我一支烟,又自己点了一支烟,我们坐在花园里。
祖祖刚走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永远都不要再见你。她吐了个烟圈,我那么好的弟弟。
可是,后来我想,要是他在,祖祖会为你这么做的。
祖祖是身披法兰西国旗下葬的,他的战友扶灵,他葬在巴黎的国家英雄公墓,你可愿意去看看他?欧德说,继续抽烟。
我可以吗?欧德。我问。
她看看我,很久,然后伸手拥抱我:你要知道,菲,这不是你的错,上帝带走他,一定有别的差事jā给他做。
我自己去看望祖祖,在英雄公墓的一个角落找到他。墓碑扑实无华,墓志铭来自他的部队,寥寥的几个字,也很简单:祖祖费兰迪,年轻的宪兵,蓝盔部队准下士,为了巴黎,留在这里。
墓的旁边有些花,不知道谁来看过他,我把给他的白色百合跟那些花放在一起,我的脸此时离他的墓碑很近,青石板发出寒气,我亲亲刻在那上面的他的名字,我说:祖祖,你冷不冷?
祖祖,这次,我抱抱你,好不好?
我说着就把身体贴在他的墓冢上,真凉啊,祖祖,这次让我给你暖一暖吧。
我的身边,有人走过,我抬起头,居然是来巴黎的那天在火车上遇到的老婆婆。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你怎么了?她问。
我的朋友去世了。
那怎么了?
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他们在那边过得更高兴,你信不信?
我不信,那边冷。我的朋友是南方人,他不会舒服。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那边挺好的。不像你想的这样。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啊。
那你带我去吧。
她很轻蔑的看看我:哼。
我告诉你,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而已,就像我的弗朗索瓦。
你懂吗?对他们来说,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老婆婆仍是艳丽的古怪,疯疯癫癫。
可我把她最后的话听在耳朵里,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我愿意相信。
医生为了安全起见,在我出院的那一天才为我把手上的绷带摘除,我看看很久未见的自己的手掌,上面是一条愈合了的红色的伤疤,嵌在我本来就杂乱的手纹上。
手中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我笑了,好心肠的祖祖他并没有离开我,他这样永远留在我的生命里。
我在走出医院的时候,发生了另一件事qíng。
急救车呼啸而至,担架上运来的患者血ò模糊,医生jā接的时候说,是车祸。
我停下脚步,听见病人在呻吟,用汉语说:快救我命。第四十六章
乔菲
我一路紧随这受伤的中国人直到急救室,他一直清醒,用中文说救命。
法国医生问我:您是病人家属?
我说:不是,我也是中国人,过来看看有什么忙要帮。
谢谢您,小姐,那好,请一直与他说话。医生命令。
您好。我对病人说。
不好。
您是谁?
áng维德,米奇林中国公司技术顾问,我的护照在上衣口袋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气若游丝,嘴里流血。
我听见这边医生们说:伤不严重,不过,有少量内出血。不好,出血量增大。他们看看还有意识的áng维德,对我说:小姐,请问病人他从前是否接受过腹腔内的外科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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