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吓了一跳,“可是菜品有什么问题?”
冬花帮衬道:“我们常统领夸这道菜好,央求我给他带一份回去呢。掌柜的不必担心,只是秋实的习惯罢了。”
漱口后,秋实向神色不定的女掌柜解释:“我是惯常给殿下试吃的,不敢食用味道过重的东西,怕影响其他菜色的品鉴。”说完,拿过干净的银勺舀了两勺姬羲元手边的蛇羹吃了。
秋实斟酌词句,向姬羲元报告:“朱大医有嘱咐,殿下吃食用料清淡为佳,佳肴美则美矣,当惜身少用。”
姬羲元无奈道:“好吧好吧,我少吃一些。”
连手边一口未吃的蛇羹也推远了。
太医署没有姓朱的医者,史书上到有一位叫朱震亨的名医。曾因豪门贵族间服食阿芙蓉而进行劝告,原话是: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
阿芙蓉少食并不影响人,最多就像常霆一样吃了又想吃。一旦超出合适的分量,不吃就出现发寒、乏力等症状。
阿芙蓉价格高昂,堪比黄金,除了用药以外也少有人配菜。
这趟望海之旅能让姬羲元见识了许多从未得见的东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常年困在鼎都里限制了她的想象与见闻。
或许,她应该多出来走走,望海有赵富,怀山说不定有柳富、刘富呢?
一曲终了。
“大善。”姬羲元令冬花打赏包括乐师、厨师、掌柜、侍从在内的所有人。
女掌柜谢恩:“谢殿下赏赐。”
自从进了红楼,功曹夫人盯着台上的清嘉目不转睛。她旁边有个中年样貌的侍女,时不时低头给功曹夫人添茶倒水,实际上在擦拭眼角的泪水,女掌柜多次冲着她使眼色。
中年侍女数次张口,似乎想呼喊什么,又咽了回去。
春月站在角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碎步走到姬羲元身边说:“场上有殿下欣赏的的乐师,既然她们是红楼的人,殿下不如趁着今日问一问她们的主家愿不愿意将人舍给公主府。”
姬羲元沉吟片刻,似乎犹豫不决。
春月作为拥有优秀素养的狗腿子,转头看向女掌柜:“掌柜的不妨去问问你们主家,得到殿下的重视这可是极大的荣耀啊,对多少人来说求也求不得的恩典。”
女掌柜不敢擅专,表示要去问问东家。转身下楼时还能听见春月进谗言:“要我说这偏僻地方的人就是不会办事,还要殿下亲自垂问,昨天还到常统领处明里暗里得说我们殿下抢占人妇,端的是什么龌龊心思坏殿下声名……”
大帽子一顶又一顶,要压死人。
女掌柜顾不得仪态,飞奔向楼下雅间等候的赵富去,将事情说了。
赵富大怒:“好吃好喝招待那姓常的,狗娘养的,竟与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走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还赠了百金。人放回来我还以为他办事了,原来是把我往死里办的事。”
女掌柜同仇敌忾:“怪不得那几个回来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原来是找到依仗了,真让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一步登天还不知道日后怎么给我们难看,得寻个法子,让公主的心思回转。”
赵富转了转眼珠,冷笑道:“我还治不了她们了。你带人把准备好的东西带上楼,我去应付公主。”
春月还在喋喋不休:“常统领还说赵富为富不仁,肯定是走了旁门左道,怎么就他这里乐师多,用了什么方法谁知道啊。”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昨天常霆仗着姬羲元离得远,大着胆子胡乱扯了一通。今天就轮到春月给常霆扣帽子了。
要是可以,赵富此刻恨不能咬死常霆和傻傻给他送钱的自己,可算遇到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了。
常霆阴他一手,赵富是打心底记住了。
他在望海混了这么多年,要是十五岁的小姑娘都应付不过去,趁早找根绳子吊死。
赵富抹了把脸,扑到姬羲元跟前大呼冤枉:“殿下啊殿下,草民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姬羲元看了春月一眼,春月适时闭嘴。姬羲元似笑非笑道:“谁冤枉你了?冤枉了你什么?”
“草民卑贱,比起英武高贵的常统领不值一提,本来不应该议论他,但草民也是有家有室的人啊,单单草民一人也就忍了,可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指着草民吃饭,草民一死了结,可其他人沦落街头多么可怜啊。”赵富挤出两滴泪,五体投地,头顶几乎贴到春月脚尖。
赵富一番唱念做打,可比刚才的歌曲好看得多。
姬羲元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说说哪里不对?如果是常霆口出狂言、欺上瞒下,我叫他与你赔罪,再让他落职归家,永不再用。”
赵富抬起头,面上涕泪横流,手指颤抖得指天发誓:“如有虚言叫我赵富天打雷劈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姬羲元面上泛起奇异的笑,苍天有没有听到姬羲元不知道,她听见了。
赵富泪声俱下:“草民十三岁起走街串巷为人修发剃须,直到十八岁才累积了微薄的家业,在两位姐姐的帮衬下娶妻,婚后夫妻两人日夜操劳卖豆腐,攒出银钱盘下铺子,没等过上两天好日子我那苦命的妻子就病倒了只留下四岁的女儿。”
“将妻子安葬后,我更加卖力的干活,疏忽了女儿,将她从河中捞起的时候,她浑身都憋得青紫,早早没有声息了。我背着女儿一路往家走,至今我都记得我那可怜的女儿冰冷的手挂在耳边。”
赵富伤情到深处,连自称都忘了,呜咽着哭了一场。
春月差点维持不住尖酸刻薄的表情,蹙眉别开了脸。
赵富扒拉袖子擦了擦才继续道:“葬了女儿,我去河边悼念。发誓要在河边坚守七日,等到女儿的魂灵归来。第七日时遇到轻生的落水女子,我只当是女儿回来了,将人带回家好生照料,才知道她是附近勾栏院的女子,那勾栏院低价买些落难、家贫、拐卖的女儿家,再用她们牟利。”
“我既然见了这样的祸事,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想尽办法为落水女子找到家门,耗尽家财疏通关系将勾栏院告官处置了。可这样的女儿家有家也没办法回了,我将她们都认了下来,只当做是家中妹妹。”
“我人微力薄,养不活十三个女子。她们凭弹曲唱歌谋生,渐渐才开了红楼。”
妻女是坎坷的命运带走的,女子是好心捡回家的,勾栏院是仗义出手才得到的。
一通故事讲下来,赵富本人处处都好,就是有所差错也是不小心,整体来说还是个顶天立地、充满阳刚之气的好男子。
莫非全天下的好运气都到了赵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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