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微微逼近点距离,徐意白抬起脸,脸上的神色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当初,你答应会和我结婚,是因为内疚。那现在要是我的手真的伤了,你应该不会再和我离婚了吧?”
他失控的理智已经算不清那前因后果,话音落下,徐意白眉头都不皱一下,抓紧着刀柄就不再犹豫地往下刺,距离他手背还有那毫米之距时——
“徐意白,我答应过你,要在你独演结束之后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弹钢琴吗?”
“你可以听完再决定要不要你的手。”
徐意白握着刀柄的手终于停止住,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下,问道:“为什么?”
沈杳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一步一步地向徐意白的方向靠近,一边开口道:“舞蹈室里的那一次,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当初说的在教学楼下看到你在喂猫,也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徐意白的表情怔住,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大脑在第一时间就开始回溯起来,头痛欲裂当中,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在瞬间从指缝间滑落。
“我第一次碰到你,是在我父母的葬礼上。”沈杳言简意赅地把事情从头到尾地概括,“你被躲在花园里哭的我吓了一跳,然后为了把我哄好,给我弹了钢琴。”
耳边发出回荡着的一声嗡,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遗忘的事情像是盏灯,忽地一下亮了起来。
徐意白的唇不可置信地张开着,该变得模糊的记忆却在此刻逐渐清晰起来,像是就发生在昨天般那么深刻。
举办葬礼的屋内有压抑的气息,徐意白和父母说了一声之后,就走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花园里有几只从外面跑进来的小野猫,饿得蹭在徐意白腿边喵喵叫。他身上没有吃的,只能蹲下来去摸小野猫的头。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躲在花圃当中的小ega。他的眼睛在月色之下黑亮黑亮,似乎因为哭多了显得有些红肿。他瞪着徐意白,像是一头不驯的小野兽,把徐意白吓了一大跳。
缓过神来之后,徐意白才发现这个小男生长得很漂亮。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小西装,胸口别着白花。脸颊上有还没褪去的婴儿肥,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为在花圃里待得太久了,脑袋上沾了几片花瓣,却不自知。
“你是谁家的小孩?”徐意白只比他大一点,却蹲下身想要伸手去牵他的手,“我带你去里面找你的爸爸妈妈好不好?嘶——”
他伸出去的手被小男生用力地咬住,沈杳把所有这个年纪的ala都视为敌人,牙齿越咬越深,眼睛却瞪得滚圆,时时刻刻做好了被人回击的准备。
可是哪怕被咬成这样,徐意白也都一直没有回手,他本能地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想要表达一下自己没有恶意。
咬在他手臂上的力道似乎终于松掉了点,徐意白看到了花园雨棚下的钢琴,他口袋里没有糖,不知道怎么哄小孩,下意识地道:“那我给你弹钢琴好不好?”
可能是他这句话起了反应,沈杳终于松开了牙齿。他还是没信任徐意白,在他再次伸过来手的时候依旧避开,自己在草地上滚了一圈,然后努力地爬了起来。
不过沈杳也慢慢地挪着脚步跟在了沈杳的身后。
他们两个都还小,同时坐在钢琴椅子上也不算拥挤。
徐意白给他弹了很长时间的钢琴,身旁的小孩大概是哭得太累了,听着听着,脑袋一歪,突然又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的肩膀上一重,回头之后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打扰到身旁的ega,但还是轻柔地替他捡掉了发丝上的花瓣。
他们坐在这里的时间很久很久,久到里面的各种仪式都结束,里面的人才想起来丢了一个小孩。
一个女佣面容焦急地跑了过来,在看到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沈杳之后,她才像是松了口气。
徐意白还没来得及阻止了她,她就已经把睡得正熟的沈杳吵醒了。沈杳揉了揉眼睛,脸颊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
他被女佣拉住了手。
沈杳站起来的同时,注意到了徐意白的鼻尖,慢吞吞地道:
“我没有爸爸妈妈。”
徐意白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
他看着沈杳被抱走的背影,下意识地起了身想要追上去,可最后却又只是坐回了原位。
徐意白的手指触在琴键上,发出了点声响。
他想,算了,这个小ega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徐意白连呼吸都忘记了,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ega的脸与现在漂亮张扬的沈杳慢慢重合,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却还是能找出过去的痕迹。
他不应该只比沈杳大一岁,他应该比沈杳大许多,才可以在过去第一次见到沈杳的时候,把他抱起来,保护起来,一点欺负也不挨。
这是徐意白的第一个念头。
“在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记得你的长相。可我一直记得你的钢琴弹得很好,我也一直记得你——”沈杳用声音把他从回想当中唤了回来,手指精准地落在了鼻尖上的某个位置,“这里有一颗小痣。”
“所以你在大学看到我的时候就想起我了对吗?”徐意白的四肢发麻着,他的意识涣散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开始道歉,“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约定。”沈杳理解地道,“你那个时候还那么小,不记得我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意白的眼眶却渐红起来,他低声地问道:“如果我记得你……我们之间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我在那个时候……”
如果他在那个时候追上去认识了沈杳,陪着沈杳一起长大,是不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是他,自己错失了这个最好的机会。
在此时此刻,沈杳朝着精神恍惚的徐意白伸过了手去,问道:“现在可以把刀给我了吗?”
徐意白把自己的琴声当成了最后能取悦沈杳的存在,所以在演奏会开始之前,他的练习量比以前都翻了一个倍,如果以前是执着,那现在是偏执,他不允许自己在台上犯一点错。
哪怕在台上看到了沈杳和晏知行之间交错的视线,他也没有出一点错。
而现在,他更加知道了自己的手到底有多重要。
徐意白捏着刀柄抬起手,他没什么迟疑地把水果刀交到了沈杳的手上。
沈杳接住了刀柄,看起来要把水果刀轻轻地放下,可是下一秒,刀尖突然转了个方向,面向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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