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外侧是无瑕的双层浮化玻璃,滤网生态专门找人定制的,底部铺了黄砂,背面用太湖石搭建两座假山,沉木匐底。水体通透清澈,豹皮鸭嘴蛰伏在梭鱼草后窥视整座大厅。
LED防水灯照得朴世京脸色苍白,一双杏眼映上粼粼波纹。
马承翻了页文件:“这些都是之前和文子轩有交易的富商,投诚的投诚,查办的查办。”
几条红尾小鱼被丢进缸中,慌张朝四下游窜,企图躲过豹皮鸭嘴地搜捕。
朴世京轻轻敲着冰冷的玻璃:“文媛那边呢?”
“还在法国。”
“法国?”
“嗯,她在那边有酒庄,经常会飞过去,没什么特别的。”马承合上文件,塞进公文包,“不过…之前有架她名下的私人机入境,避过了临检。”
他食指在鱼缸上画了半道圆圈,顿了顿:“从法国回来的?”
马承摇头:“不确定。”
“盯紧点。”
“是。”
鸭嘴鱼皮上印着豹纹,尾巴利落一扬,扫起阵黄沙,搅混半缸水,红尾小鱼刹那便被它吞进胃里。半晌后,细砂才打着旋儿从半空中落定。
马承犹豫两秒:“议长,今晚的家宴……”
白兰地跃进檀棕色酒杯,芬香的酸苦气顷刻弥漫小半间屋子,朴世京透过杯底细细打量着蛇纹尾戒。
“不去。”
马承拎包,抚平西装纹路:“那我先走了,议长您早些休息。”
鸢尾花田枯萎大半,塑料皮搭建的温室无法提供足够温度,这些娇嫩的植物活不过冬季。
马承搓着手心,回头觑了眼方才的窗口,羊呢围脖贴紧皮肤,熨出些热意。他叹了口气,提起鞋跟往车前走。
别墅空洞,紫园外回荡着凛冽寒风,窗沿洇了雪块融化的水渍,墙面湿漉漉的,明天一早就会凝成薄冰。
白兰地入口饱满醇厚,甘冽香味浸润喉头,吞下小半瓶,醉意逐渐蒙上神经,皮下的血红细胞化作滚珠,惹他又麻又痒。
他摁了摁太阳穴,撂下酒杯往浴室去。
卧室的门虚掩,大厅澄黄的光漏进去,照亮床头一间间储物格,和一年前的摆设一模一样。
中央放了颗山茶花胸针,它没来得及和主人一同消失。即便灯线昏暗,也能瞬间捕获它耀眼的深红,好似滩血水,从菱格边缘倾泻而下。
盘山公路拉了几道刺目的警戒线,鸣笛响彻群山,报废的车头深深凹陷,漆皮被火油熏黑。
马承拦在他身侧:“议长…不能过去……”
巨大的黑伞几乎要抵挡不住这漫天夜雨,伞面左右摇晃,雨珠飞溅打湿他裤脚。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恍惚瞥见月季侧躺在驾驶座,藕节般的胳膊软塌塌垂下,浓稠血液顺着方向盘一点点滴落。再一眨眼却只剩沾了血渍的安全气囊,车内空空如也。
朴世京脚步微滞,体温骤然攀升,太阳穴突突跳,强行阻断他的回忆。
他迅速拉上房门,疾步走进浴室,抻手掰开冷水阀,任由酷寒钻进肌理,浇熄肺腑内无尽的思念。
晚膳过后,张妈照常打发佣人去花园松土,她抬头朝顶端的阁楼张望,呆愣片刻才收回视线。
媛公馆阁楼尚且亮堂,行李箱敞开,胡乱摆在角落,还无暇收拾。桌面摊放几堆文件,都横七竖八做了记号,封面印有西美画廊四个字。
文媛提前把画廊的资料寄回公馆,让月季暂时代她打理。仔细查过去年的活动细则,果然有黄永山的版画和木刻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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