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死不救才是最可恶的。
郦子夏见他伤成如此模样,心中也很慌张,自己一人的力量也移不动他的身子,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满嘴里安慰道:“王爷没事,没事……一会儿明娟就来了,你撑一会儿,王爷撑住。”
这样反复提醒着他,像是哄怕疼的小孩子一样,以防他心情绝望。
雨点密集地洒下来,明娟和黄兰儿提灯出来看到琦王和郦子夏在雨中紧紧地搂抱着,原以为是琦王又喝醉了要亲近郦子夏,所以还不敢冒然靠近,谁知郦子夏喊着:“快点,王爷受伤了。”
明娟这才跑过去,一看琦王脸色甚是惨白难看,还穿着一身黑衣。黄兰儿忽然捂着嘴,“啊”了一声,把脸躲在明娟身后。
明娟道:“你看到什么了,喊什么?”
黄兰儿指着琦王的胳膊道:“王爷胳膊上的肉……”
明娟顺着黄兰儿指的方向拿灯笼照过去,郦子夏也把目光移过去,只见周亭琦右臂上一道大口子,像是被刀割伤的,里面有一寸深伤口,肉向外翻着,血淋淋的,令人不忍直视。
明娟道:“快去把四庆儿叫来。”黄兰儿吓得呜咽着飞跑去了。
明娟忙也钻到周亭琦右胳膊下面,和郦子夏一起搀扶着周亭琦向屋里走。明娟问道:“姑娘,把王爷驾到哪里?”
明娟应该比郦子夏更清楚应该把王爷驾到什么地方吧。自然是他自己的书房啊。
明娟看着郦子夏不解的目光,便解释道:“我们没有东厢书房的钥匙,只有王爷有钥匙,我们打不开书房的门。”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抬到自己房里了,郦子夏道:“那就驾到我的卧房吧,救人要紧,快点,你们家王爷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周亭琦虽然无力气讲话,但此刻心里明镜似的,她们两个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故意将全身的力量压到郦子夏身上,因为在他心里,郦子夏是最放心的人,虽然明娟是伺候他长大的丫鬟,他也很倚重明娟,但他们之间是很客气地主仆关系。
而且周亭琦还可以对郦子夏放纵一些,从下面这个举止就可以看出来。
周亭琦从外面逃回来时,被敌人在小腹上推了一掌,腹内便负了伤。此刻被两个娇柔的女子架得东倒西歪,肚内愈加绞得难受,像是一个大铁球要从喉咙里涌了出来一样,他一口忍不住,“哗”地吐了郦子夏一脖子鲜血,那鲜血顺着她的领口流到胸口,又流到小腹。
他只能把血吐给郦子夏,他本能地认为郦子夏不会生他的气。
周亭琦脖子一软,又将脑袋栽到郦子夏肩膀上。
郦子夏脖子上柔软的肌肤接触到他的脸蛋时,感受到了他的凉意。她看着他侧面的眼尾在惨白的脸上化成一抹黛色的眼影,透着疲惫和渴望照顾的脆弱。
郦子夏居然心疼他了。
两人把周亭琦好不容易搀扶到卧房,四庆儿被叫醒后也进来了,吓得张着嘴巴哇哇地叫。
明娟忙指派他道:“别喊了,你快去良医所请梁医士来,快跑!快跑!路上小心,别摔倒了!”
周亭琦躺在郦子夏的床上,淡淡的玫瑰花香侵入鼻尖,他终于踏实地大大舒了一口气。
他闭着眼,感受到郦子夏和明娟用棉布给他绑着伤口止血,偶尔忍不住疼,痛苦地从肺腑里“呲”一声叫了出来,还死死攥着拳头,令人感到惧怕。
不一时,四庆儿带着梁医士冒雨奔来,梁医士石青的袍子和平幞头都湿了,上面还滴着雨水。
梁医士也是先给琦王伤口止血,止完血,便剪下琦王身上的湿衣,为他诊脉。
郦子夏趁这个当,出了卧房,拿帕子擦着周亭琦吐在脖子里的血渍。
已经干了,粘在脖子上,一片片殷红的薄血片。
明娟也从卧房出来,看到郦子夏在挑杆灯笼下直竖着脖子,显露出鹅蛋型下巴,和脖颈处那两条玉脂般的筋条,上面沾着血斑,看着却无比冶艳。
明娟觉得她恢复记忆之后,举手投足之间比以前文静灵巧了很多,加之容貌美艳,当真是千金仕女佳人。
倘若她当初没有失忆的话,照琦王那个性子,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明娟站在那里后悔着。她是不喜欢后悔的人,可这一次她莫大的后悔。
明娟湿了一块妆花白绒帕,道:“姑娘拿这个擦,擦得干净。”
郦子夏接过来,仅仅擦了擦脖子,道:“不知道王爷伤得厉不厉害?”
明娟也有些心疼,劝慰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郦子夏又道:“王爷一走五天,回来受了如此重的伤,肯定不是悠游快活去了,难道身边没有侍卫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体,可怎么对王府的人交代。”
明娟听她考虑的很是周全,道:“王爷这次可能是独行,没带侍卫,去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或许是为了三年前那个身负重伤的侍卫,或许是为了那封信——这两种声音一直在郦子夏的心里回响着,因为前两天周亭琦一直在问她三年前的事。
没一顿饭的工夫,梁医士从卧房里出来,面色如常,彷佛并没有一丝忧云。
郦子夏急着问道:“良医正大人,王爷怎么样了?”
梁医士谦卑道:“在下不敢当,王爷只是受些皮肉伤,未曾伤到里子,没什么大碍,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郦子夏双手拂了拂额头上凌乱的发丝,眼神怀疑地瞅着他满脸汗水,道:“果真如此么?王爷的脸色白得像蜡一样,怎么能说没什么大碍呢?”
梁医士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爷面无血色乃是失血过多引致的,待伤口愈合后,好好修养几日即可恢复,而且王爷雨夜奔来,路上消耗不少体力,也导致气血贫弱。”
郦子夏将信将疑,又道:“那吐血又是如何导致的?”
梁医士道:“刚才在下问过王爷了,是腹内受伤所致,将养几日便好。在下开些金创药和调理的药来,请明娟姑娘按时给王爷涂抹喂药即可。”
他说着抬眸望了郦子夏一眼,见她红润的脸上疑云不消,又不敢多问的样子,便又结结巴巴补充道:“王爷乃习武之人,这些皮肉之痛不算什么。而且……王爷保养有道,身子自来就很强健,自愈能力极强,在下的药也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裨益罢了。”
果然如他所言,周亭琦第二天早上伤口就全部结痂了,夜里发热过一次,天亮时就已经好了,第二天夜里便如常可以进些粥水了。只是他胳膊上,肋下,还有大腿上各有一处刀伤,轻易不能走动,便一直躺在郦子夏床上养着。
日常的药和饭都是明娟亲自喂,衣服都是四庆儿帮着他换,郦子夏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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