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浑身冰冷,没有一点热乎气,沈清许将他背进古庙,生了一簇篝火,本意是为他取暖烘衣,却见他神色惶恐地往黑暗处躲了一躲,蹲在一尊石像后头,瑟瑟地望着火苗不敢靠近。
沈清许只当他曾逢巨变,对火恐惧,便竖起两块木板挡住火塘。
又烹了热水煮软了干粮,拿木钵盛了也放到石像旁边去,过了会,钵碗被两根手指勾了过去,石像后传来一阵饮汤嘬饼的声音。
沈清许低声笑了:“你不要怕,出来吧,我这里还有。”
好一会,少年才谨慎地钻了出来,手里捧着吃空了木碗,手指和颊边都是汤水饼糊。
沈清许从包裹里翻出一件自己的衣衫,烘热了递过去,哄他将身上的湿衣脱下来换掉。少年也不懂避讳,听懂了他的意思,当着他的面就脱光了衣裳,抓起温暖的衣衫瞧了瞧,又打量了一下沈清许,便学着他身上的样子,将衣服往身上绕。
绕了半天,也没穿出个所以然,顿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哝,很烦恼的表情。
“要这样。”沈清许叹了口气,教他辨认袖口和衣带,帮他规矩地穿好衣服,才问道,“你家人呢?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少年肌白如玉,眸蓝如海,歪着脑袋看他,拿鼻子凑上去嗅了嗅。
沈清许将他轻轻推开,又一晚上没问出两三句,他好像连话都不大会说。沈清许读过志怪异篇,听说有孩子被爹娘抛弃在深山,打小长在野兽窝里,便会同他一样,像兽多过于像人。
他心生悯怜,将唯一的被褥让与他睡,自己则蜷在古庙的稻草堆里歇了一宿。
第二日头昏脑涨地起来,见少年没了,他久寻不得,只好收拾行囊离去,将自己剩下的两块干粮留在了古庙中。
直走出十里地,才发现林中窸窣,有东西正跟着他。
沈清许先时以为是山中猛兽,捡起一根木棍正要打——却见草丛中探出一双湿漉漉的蓝眸,他吃了一惊,忙将人拽出来,果不其然正是失踪的少年。
此刻他身上又湿透,脖上却挂着两条鱼,胸-前揣着留在古庙里的两块干粮,一见他,立刻将那两条胖硕的大鲤往沈清许眼前递。
沈清许:“你……”
他想了半天,才想明白,突然哭笑不得,“……你是为我捉鱼去了吗?”
少年不知听没听懂,跟着学舌:“鱼……”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怎么想的,就带着这无家可归的少年一起踏上了归乡路。沈清许父母早亡,此前能够上京赶考,全靠村中父老们帮忙凑的盘缠。
此回他虽然落榜,但感念村民们的恩德,便留在沈家村,办了个启蒙学堂,一边教村里孩子们认认字、背些启蒙经文,一边替人写信执笔、算账起名,日子虽然清贫,但充实自足。
当初那个话也不会讲,如兽一般的少年,后来也聪明伶俐,能够读书习字了。沈清许为他取名为“璟”,意为玉之光彩。
少年不再在泥地水塘里打滚以后,越发像个人了,加之他本就生得艳丽无端,不过好在,他好像对村里的小姑娘们没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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