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青州的一片乱葬岗将他带回,他身上有你的气息,重九也说他魂魄有异。”薛玄微道,“你曾经不愿多谈朝惜之的事,我也不会多问。可如果明日斗法台上真的有万一,你……”
他不愿做这种假设,几乎一想到心口就窒息得要命,但他仍强迫自己说下去了:“你还要叫我同上次一样,抱着你的尸首和无数解不开的谜团,继续浑浑噩噩一辈子?”
茶水倒得漫过杯面,在桌上到处淌,薛玄微忙从他手中夺走茶壶,拿抹布擦了擦:“烫到了吗?”
“没事。”萧倚鹤翻开手掌,只是手背被溅了一些水,他把手伸过去让薛玄微给他擦拭,一边慢吞吞地开口,“明日或许就是厘清一切问题的关键,朝惜之深藏隐患,我也确实应该告诉你了。”
薛玄微闻言坐下来,细细听他讲。
萧倚鹤道:“当时大战在即,师……那个人,抽-出了十二地脉,吸纳了无数生魂,已是半步登仙。我与他境界实在相差甚远,以至于终于斩下头颅时,他的魂魄分成了两个方向潜逃。”
“我一人难顾两处,便剖下我一半灵元,以灵咒为引,分开去追踪。”萧倚鹤叹了口气,“许是半颗灵元的修为不足以绞杀那部分魂魄,最终魂魄藏进了一具肉身当中,那半颗灵元也随即跟入,将其封印——二者最终沉寂下来。”
“我感应不到那半颗灵元了,便一直以为它已成功。直到那日朝惜之被宁无致打伤昏迷,梦呓间唤了我的名字,且提及了兰句城……而这些都不应当是朝惜之应该知道的。我心生疑惑,便进入了他的识海,并在里面见到了……”
薛玄微接上了他的思路:“见到了那部分沉寂的魂魄?”
“对。”他看向薛玄微,“你不震惊?”
薛玄微反倒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身上有你的气息,但我知道他不是你。一开始,我确实觉得他疑点甚多,比如他明明只说自己是琴师,第一次握剑的姿势却标准无比;又比如,他有时引经据典,常常是出自一些十分聱牙的古书。”
“可他几乎从不下山,不仅对所有人都无微不至,还养育了朝闻道,执事宗务以来令阖宗上下都对他崇敬有加,他是真心实意在对每一个人好。我渐渐就放下了防备。”
“我有时看着他,总想到他像一个人……你知道像谁?”萧倚鹤知道,但仍然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说,薛玄微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像有了人情味的师尊。那时候我好像明白了你口中的……那个温柔亲切、性情和缓的师尊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也希望他只是朝惜之。”薛玄微微微收紧了五指,“可如果这些只是他魂魄做出来的假象——”
萧倚鹤抚了抚他的手背:“谁会花七十年做一个假象?他的情,他的关怀,至少到目前来说都是真的。只是受到体内魂魄的影响,残存了一些习惯,但他毕竟不是师尊——只要封印不松动,他永远都不会醒来,直到朝惜之寿元走到尽头,那半魂魄也会随之消散。”
而封印松动,就意味着明日发生了“万一”,他不得不取用那半颗灵元。倘若因此师尊的部分魂魄醒来,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再斩它一次……这件事他应当已经熟练了。
薛玄微看他陷入沉思,蹙眉道:“无论明日发生什么,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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