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王妃不欲让他担忧,轻描淡写道:“天气冷了,太医怕受了寒,斟酌着添了几样而已。”
“我这身子急不得,也就这样慢慢将养了。”
赵恂皱了皱眉:“既如此,莫若将家事分一些与许氏和孙氏,省得闲来生事。你也少用些心思,安心静养。”
实则他这话早就想说了,妻子诸般都好,唯心思过重。本来,自她卧病之时,他便想建议她交出家事,趁着还年轻保养身体,可不过略略一提,妻子便面色惶恐,问他自己可是做错了什么令他不喜。
他费尽唇舌解释了一番,才安了妻子的心,此事遂不再提。
邓王妃再怎样体贴夫君,闻言都要冷笑了,男人考虑事情便是这般简单,后宅权柄分出去容易,收回来难。许氏还算安分守己,就孙琳娘的性子,给三分颜色便敢开染坊,若是有了协理家事之权,那才会生出不知多少事来。
但她不动声色,垂眸道:“提到孙氏,妾身有一件事不得不禀报王爷。”便将那日孙侧妃无故责罚乐芸,致其重病,恰被公主府的侍女撞见,后来乐芸被接入公主府几件事娓娓道来。
她心有余悸道:“若不是公主府的人撞到,若此事传到外面,恐与王府名声有碍。”孙氏的蠢在赵恂的意料之中,但他敏感地抓住了几个字眼,问:“乐芸?善刺绣的哪个?”
作者有话说:
1“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出自王国维《蝶恋花》。
第三十八章
“正是。王爷也识得她?”邓王妃吃了一惊, 赵恂的心思不在女色上,连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有时都记混了名字,竟然对孙氏的丫鬟有印象?
“被阿姐要了去?”赵恂未答,只问道。
“阿姐请她去帮忙绣一样要紧的东西。”邓王妃说, “妾身想着, 左不过一个丫头, 阿姐喜欢,便给了她也就罢了。”
“只这两日忙乱,待找了身契便送过去。”
赵恂沉思片刻, 道:“此事不急。”他起身:“你且歇着,我去看看曲氏, 回来陪你用饭。”
乐书进了屋子,转过屏风便碰到赵恂, 她行了个礼,见赵恂只抬了抬手便大步离开,讶然道:“正要请王妃示下要不要摆饭呢, 怎么王爷竟出去了。”
邓王妃坐了半日,这会子由乐书服侍着躺下,脸色才好了些,她笑了一声:“去扶芳馆了。”
“娘您也太贤惠了些。”乐书跺了跺脚:“今儿可是王爷回来的正日子,若是不留在乐道堂。府里那起子人又有说的了。”
她恨铁不成钢:“您瞧着吧, 都这个点儿了,那位肯定会撒娇撒痴, 勾着王爷留下。”她忿忿道:“白瞎今日这一番准备了。”
邓王妃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便是留下王爷又如何呢?”
留下了人, 留不住他的心。
结发多年, 她深知,枕边人心里,与江山大业相比,其余皆无足轻重,这样的男子,注定不会爱上任何女子,便是她,得他温柔相待,也不过是因她是他的正妻而已。
然心间忽有一丝异样掠过,但这丝异样快得她抓也抓不住,她自嘲一笑,阖上了眼睛。
*
赵恂先去扶芳馆看了曲如烟。
曲如烟是他去年在京郊偶遇,偶发善心救下的贫家女子。彼时她正卖身葬父,穿一身孝衣,楚楚动人中带三分俏色,被几个地痞流氓纠缠,他路见不平,英雄救美,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美人感激不尽,且无处可去,遂以身相许,他勉为其难带她入府,在再三调查了她身世确是清白后,予她宠幸,予她夫人之位,予她一世安稳。
朝中并未有人因此置喙,毕竟,比起其他王爷,他身边唯有一正二侧妃,已算得清苦。
曲如烟的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她也读了一肚子书,很有几分才情,但她的身体并不康健,是以他未料到,她竟然能有孕。
无论如何,这总归是一件喜事。
他好生安抚了她一番,却并不预备答应她的请求,留在扶芳馆过夜,后宅有后宅的规矩,他不能驳了正妻的脸面。
在美人幽怨的目光里,他出了扶芳馆,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回正院陪王妃用餐。
他信步而行,抬头一看,眼前的烫金牌匾上,赫然写着:“泊心院”三个大字。
身后,随从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爷,侧妃被王妃禁足一月。”
赵恂沉默,又晒然而笑。
是因为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么?
他并非重色之人,再说,那也不过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小丫头罢了,或许只是因她身上,有太多的神秘,莫名吸引了他。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茫然,因他看不清,剖不明自己的心。
赵恂伫立良久,道:“回吧。”
*
清晨。
定国公府,安澜院内。
“嫂子。”孟清词刚梳洗完,被解了禁足的萧以晴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怯怯唤了一声。
见清词望过来,小姑娘很是窘迫,脸颊泛起淡淡的红,垂头盯着脚尖:“前日你被娘责骂,都是受了我的牵累,对不住。”
“嫂子,你还生我的气吗?”清词愣了愣,放下筷子笑了。
怎么会呢?何况便是那日,萧以晴也一再替她辩解。
她摇了摇头,拉萧以晴在身旁坐下,问:“用了早饭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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