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华音姑娘,并不是阿姐带去王府的那一个。”赵恂静静看着她:“阿姐,我已经过了错把姜块当成糖的年纪了。”
这是嘉阳公主长大后总拿出来取笑赵恂的一件事,说是赵恂三岁时,嚷着要吃糖,偏他一吃糖就牙疼,皇后就下了严令,不许宫中出现糖块之类的甜食。嘉阳公主知道了,便恶作剧地从御膳房取了几块切好的姜块,逗他这是糖,他吃了一次,被辣的直哭,然嘉阳公主第二次逗他,他还上勾,第三次,第四次,每次一逗一个准,嘉阳公主乐不可支,直到皇后知道,把她训斥了一顿才罢休,但皇后抱着赵恂也喃喃自语:“这莫非不是个傻子?”
想到这件事,嘉阳公主眉眼弯了起来:“你小时候是挺一根筋的,看上去傻乎乎的。”然若非如此,母后去时,无所怙恃的姐弟,也不能让林贵妃轻易放下了戒心,加上当时太后尚在,两人才能平安长大。
这是他童年糗事之一,偏偏还是真的,赵恂任嘉阳公主评说,只语气平静道:“其实弟弟如今也是这般死心眼。”
嘉阳公主抚额。
良久,她叹了口气:“你我至亲,非是我故意隐瞒,只这中间关系了一个人的清誉,我不能与你说,不过一个侍女而已,总归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至于乐芸,我虽是受人之托,但这姑娘于刺绣一道堪称国手,”嘉阳公主看着她弟弟的眼神带着惋惜之色:“在你府中有些埋没了,何况人家对你无意。”
赵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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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词从顾纭住的地方出来,得知来公主府的是睿王,且一直未走,想来人家姐弟自有一番话说,她本也没有什么事,便请侍女与公主说一声,自己就先回了府。
知微是跟着她去的,孟清词见过顾纭后便容光焕发,一扫前两日的郁气,回府便与知宜感叹:“咱们夫人与纭姑娘的感情可真好,这么多年没见,依然情比金坚,纭姑娘就安慰了几句话,咱们夫人就高兴了。”
她瞥了一眼孟清词亲自抱着的如宝贝般的匣子,又感叹道:“不过纭姑娘倒真是一心念着夫人,这些年虽在两地,每年夫人的生辰,竟都用心备了生辰礼,一样一样给夫人存着,还给夫人攒了不少好东西,也不知她自己那般难是怎样做到的。”
“若非夫人嫁到了国公府,这些东西还真派上了用处。”她想了想,又皱眉:“不过若是夫人不进京,也遇不到纭姑娘,这却是怎么说?”她苦苦思索。
知宜拿手戳了戳她:“这便是以真心换真心,想什么呢。”
约是丕极泰来,孟清词亲手将顾纭送的礼物妥善放好,转头便看见案上搁着一封信。
知宜道:“蒋姑娘送了年礼和夫人的生辰礼,夫人不在,我便做主接下了,说起来,这些人来得真是及时雨,正好省了咱们遣人去。我已将咱们给蒋家二房的礼也备好了,礼单也在桌上,夫人等会再斟酌一下可有什么添减的。”
孟清词拆着信,心情甚是愉快,甜甜道:“姐姐真是能干,我不用看也知必是妥当的。”
她与蒋梦笙在京中不过匆匆见了两面,后来书信往来从慢慢熟悉,没想到两人无论是性情还是爱好都颇为相似,格外能说到一起去,竟是意外多了一个好友。
知宜“呵”了一声,但无论如何,自家夫人由阴转晴,对她而言,便是天大的事,别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清词看着信,“呀”了一声,道:“梦笙说蒋大人调任了杭州府,她去看了“断桥残雪”,果然名不虚传,还绘了丹青带给我,这确定不是故意眼馋我吗?”
知宜想了想:“记得是有一幅画,待我找出来。”
清词又叹:“她说到了杭州才知江南美食之丰富多样,自己以前竟是井底之蛙了,说若是我在江南便好了,她要请我吃遍杭州府。”
“哼哼,明知我出不了京。”
知宜正要开口,忽见萧珩从门外迈了进来,顿时抿唇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方才萧珩明明听到屋中笑语娇俏, 偏他一进来便鸦雀无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认知,让他不由有几分失落。尤其是当他看到清词淡淡的眼神飘过来,唇边笑容亦只是浅浅弧度时, 这种感觉更甚。
世子爷喜欢清净, 知微和知宜上前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两人出了屋子, 知微朝里努努嘴,推了知宜一把,悄声笑道:“这是和好了罢?”那日可是她值夜, 亲眼见夫人只是抱着世子哭了几声,世子心便软了, 脸上的寒冰化成了春水,当晚也半推半就地留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 知宜只要想到孟清词时常喝的药,便心惊胆战,她不知清词到底是如何想法, 但此事压在她心中,如一吨沉甸甸的火药,只不知何时何事会被引爆,她勉强笑了笑:“世子不喜咱们议论是非,少说几句吧。”
“这不是替夫人高兴吗?”知微切了一声, 有些扫兴,“不说了, 公主府规矩大,可站了整整一日, 我且去歇歇。”
知宜独自立在院中, 一日的天光明媚, 已被北风吹散,昼与夜的交替令人猝不及防,遥远天际的一抹橘红倏然淡去,夜幕便已铺开,冷月如钩。
她心事重重地盯着摇曳着烛火的屋子,忽然便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悲怆涌上心头,为夫人,也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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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两人都在沉默,灯花却是爆了又爆。
清词这几日冷静下来,回想萧珩那日突如其来的怒火,想许这是天之骄子的通病,便是他再不喜他的妻子,亦不能容忍妻子的心思不是全然地放在自己身上。
于这矜贵的世子爷而言,人既回了安澜院,那事便揭过去了,少不得要给个台阶下,于是她主动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如往常般先问了句:“世子可用了晚饭?”
萧珩摆了摆手:“已是用过了。”他走到书案旁,垂眸看清词,道:“你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清词放下了手中的信笺:“不过是梦笙说了些趣事罢了。”
“哦?”
清词解释道:“梦笙随着父亲去了杭州,断桥赏雪,灵峰探梅,其实和京中女儿家的活动并无不同,但许是江南景致秀丽,在梦笙笔下便显得格外生动。”
萧珩颔首:“蒋家二叔为官清正不失灵活,下一任许便回京了。”
清词微微一笑:“甚好,那就可以和梦笙时时往来了。”
两人默契地都未再提起那日的争执,然隔着一段书案相对而立,萧珩忽觉咫尺之近,却如天堑,隔开了彼此。
孟清词转身挪开灯罩,持着一把银剪剪了灯花,烛火明亮,勾勒她侧脸轮廓精致柔美,一支点翠嵌梅流苏步摇垂在鬓边,更衬得肌肤如暖玉,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寒冷的夜,因了这盏灯火,也因了这灯下窈窕纤细的身影,忽然有了别样的温暖,原是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却在此刻有了一种格外的贪恋,便如彩云易散,琉璃易碎,世间美好难长久,只好将它深深镌刻在心底。
萧珩被自己的念头惊了惊,又为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而感到好笑,她本就是他的妻啊,又能去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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