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心想世子夫人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娇弱。
他道:“居源山一带。”
清词又问:“许舟在?”
“是,属下回来调度国公府亲卫,立时便要赶过去,因世子离开前曾说,若他晚归,一定要告知夫人。”
“世子说,今日是夫人的生辰。”
“夫人勿忧,属下定会找到世子。”
清词的眼圈顿时一红,然而电光火石之间 ,“居源山”三字却让忆起了一段往事中小的不能再小的片段。。
言罢,赵剑便要告退,却听孟清词蓦然出声道:“赵大人,我与你同去。”
赵剑嘴唇微动,因时不待人,他们要快门加鞭赶到京郊,而带着孟清词,无疑会延缓一行人的速度。
似明白赵剑心中所想,她道:“我会骑马。”
这要归功于萧珩的坚持。自丹山围场回来后,第二日萧珩便为她挑了一匹马,因自己教学严厉,担心她再次退缩,索性请了专门的师傅教她,再加上萧以晴骑术亦是极好,时常过来陪练,她本就领悟力强,用心学了一段时间,也可在府里的马场上像模像样地跑上几圈。只顾虑着身份,未曾在府外策马奔驰。
用萧以晴的话说,几可出师了。
赵剑讶异之间,清词已进了屋,她用最快的速度换了骑装便要出门,知微拦阻不了,叹口气,找出一件织锦皮毛斗篷:“夜里风冷,披在外头。”
“好。”已来不及多说,清词只简短与知微和知宜道:“世子失踪的消息,不要传出去。”
“夫人放心。”两人肃声道。
*
孟清词一个翻身便上了马,见她动作尚算得轻巧利落,赵剑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风声肆虐,夹着雪粒子扑在脸上,便是带着一层帷纱,亦如被鞭子抽过一样,火辣辣的疼。然心中如火焦灼和担忧令她无暇顾及这些。
她默念御马师傅曾经的教导,双腿紧贴马腹,不断加快速度,但只她的骑术在这时候,便显出缺乏历练的不足来,当意识到自己已拖慢了一队人马的速度,她喊了一声:“赵大人。”
赵剑今日才察觉,府中所留亲卫竟无女子,暗呼失策,然而如今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抱拳道:“夫人,得罪了!”伸臂一拉,将孟清词拉入自己马上,自己却略往后移,小心翼翼保持了一拳的距离。
有女子淡而清甜的香气飘入鼻端,他身体微微紧绷,护着她的同时,小心翼翼不去碰触到她,却听到身前的女子冷静的声音问:“居源山上,是否有一处叫做相思崖的地方?”
居源山一带山脉连绵,林木茂密,其中以龙泉寺方圆之内人烟最为鼎盛,周围零星散布着几个景点,偶有文人雅士经过,或赋诗一二,但大部分地方都不知名,只山下村庄的村民或猎户熟悉一些。
赵剑回忆居源山地图,记忆中并无此处,沉吟道:“属下未有印象。”
“从山下找村民或猎户带路,世子应是坠落于相思崖下。”清词笃定道。
因方才赵剑提到居源山,她忆起那日所见的俊美僧人,便联想到玉真公主的一段□□,忽然想起前世的某一年,萧珩在京中确受过一次重伤,然她得知时,已是七八天之后,彼时萧珩已好转许多,才挪回府中,对她的解释是怕府上担忧,所以隐瞒了她。
因了这伤,萧珩在府中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也是十载婚姻中为数不多的,夫妻朝夕相处的时光。
彼时情意尚浓,亦是风雪交加的夜里,屋中却是温暖如春,夫妻二人倚在床边,她偎在萧珩怀里,听他用清朗的声音读着一篇《项山志》,他读得舒缓而微有顿挫,压低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着迷的磁性,她半阖着眼,随着萧珩的声音,秀美山川景致在眼前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然读到一处,萧珩忽然停了下来,轻声一笑:“原来竟有同名之地。”
她不解展眸,见萧珩的指尖在书上点了点,那里写着一句“有一处名相思崖,山势陡峭,传闻为一双青年男女殉情之地。”
她微含嫉妒问他何时去过此地,萧珩逗她半日,才细细告诉她,原来他受伤坠落之处,亦被称作“相思崖”,据传偶有华服女子在此处弹奏相思之曲,闻者无不断肠。
彼时她问:“是玉真公主吗?”
玉真公主一生富贵无极,唯于情爱一道求而不得,然虽如此,她却从未动用自己的权势去强求,后来她入了道观,与心上人所在的寺庙隔山崖遥望,韶华短短几载便羽化升仙。
想到这如花盛放却盛极便凋零的女子,以及她无望却又坚守的情感,她叹息道:“公主一生,用一句词道来,可谓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公主许是甘之如饴。”萧珩道。
她却仍为此心有戚戚。
萧珩笑她伤春悲秋,然见她如此,便亲了亲她的眼睛,低笑道:”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良宵苦短,不相关的人,便不要提了。”
岁月流逝中,往事如风从耳旁掠过,而今才懂,原来于情爱一途,无论是执着还是放手,终是殊途同归,原来自始至终,爱只是属于一个人的事情,与他无关。
*
清词一行人快马加鞭,素日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今日却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远远便见山下人影幢幢,无数火把蜿蜒如龙,萧珩失踪,不仅是镇抚司出动了全部人手,京郊大营也派遣了兵士前来协助寻找。
赵剑将人手四散开来,许舟迎上前来,滴水成冰的天气,他的额上竟泛着细密的汗珠。
许舟看见有个纤细人影正站在赵剑身旁,心中疑惑,此时有火把的光照来,映亮风帽之下,那人望过来的半边脸庞光洁如暖玉,眸光若星辰,琼鼻樱唇精致柔美,许舟大惊,忙要行礼,被清词以口型止住。
“许侍卫,可有世子踪迹?”她问。
许舟摇头,面色沉重。
孟清词看向赵剑,语气焦急:“赵大人,相信我,世子就在相思崖下。”
赵剑虽不知为何孟清词如此肯定,但他只沉默片刻,便问许舟:“可有熟悉此地的人?”
“有。”许舟道,随后朝人群中喊了一声:“韩大!”,一个年约三旬上下,浓眉大眼的精壮男子便小跑了过来。
许舟向赵剑解释道:“他家在山下住了几十年,世代都是猎户,对这一带最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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