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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悠悠醒转,入眼是简朴无花纹的素色帐顶。
屋中拢着火盆,因此虽格窗半敞,仍是暖意融融,窗外夜色昏暗,屋中一点如豆烛光,被从格窗溜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一室安静。
萧珩凝眉想着早上的情形,不由掩面,他,一个武艺高强的将军,竟在心上人的眼前晕了过去,更糟糕的是,他晕过去的那一刻,身上的伤口似乎因为用力崩裂,偏偏他今日为了讨她喜欢,也使自己的风格显得不那么冷峻,特意换了浅色衣衫,鲜血涌出,想必惨不忍睹。
思及此处,他低头看向身上还未愈的几处伤口,却发现已被重新敷了药,细细地包扎好了。
她从来都是这般温柔细致。
萧珩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他精心筹谋,刻意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刻,这么不尽如人意!然心中又不可抑制地,涌上丝丝缕缕的甜意。
晚风吹进活泼的嗓音:“姑娘,世子这是又被刺杀了么?”这称呼令他猛地皱眉。
“谁知道呢?”那管温婉柔和的声音道:“你得空问问赵大人是怎么回事罢。”
早晨她授课时,依稀瞥见一人一马兀自伫立,只以为是上山赏枫的游人而未加留意,毕竟,战事在即,谁能想到,萧家军的主帅,竟不在前线,而在姑苏城呢?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明白萧珩的意图。虽内心有一个念头,他似是为她而来,然这想法一浮起,便不由自嘲:以萧珩的性子,孰重孰轻,一目了然,莫说她在萧珩心里,本就没有多重的分量,便是他再念着她,家国大事不是儿戏,他是万万不会抛下三军,特特来寻她的。
她很想把赵剑唤进书院照顾萧珩,毕竟她是前妻,然赵剑那家伙,平日总在她眼前晃,这个时候滑如泥鳅,指着有要紧事临阵脱逃。清词冷笑,什么要紧事,比照顾身受重伤的主子要紧?
萧珩听到竹帘声响,轻盈的脚步进了屋子,若有若无的桂香飘了进来,她似是从桂花树下经过,拂了一身清芬。
忽然忆起,安澜院的前面也植了两树丹桂,每年的这个时候,她总会采花蒸露。如今她早已离开国公府,不知这丹桂花开花落,可觉寂寞?
清词从食盒取出药碗,试了试温度,余光瞥到知微在那一个劲往帐子里瞅,她转了转眼珠,道:“你服侍世子喝药。”
知微吓了一跳,忙退一大步到了门外,讪讪道:“这种细致的活儿我哪行呢!姑娘您来,您来。”
又低低嘟囔了一句:“从前在安澜院里,世子也极少让我们近前的,我哪知道怎么服侍他?”
何况,世子来做什么呢?他整日里待姑娘冷冷淡淡,若即若离,莫非如今后悔了?姑娘幸亏离了他,如今笑容真切了,眉间不再如在国公府时,总笼着一抹轻愁。
嗯,还有洛公子这般美男子整日凑在姑娘面前逗趣,引着姑娘说话,日子比从前有趣多了!
声音虽小清词听得清清楚楚,她抚额,都是自己素日纵的,这丫头都敢给她派活了。
然萧珩身份特殊,她又无人可用,只得自己上。
绣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极轻极轻,但萧珩是习武之人,耳力敏锐,他听到那声音走到帐前便停住了,似乎也在犹豫。
明明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见她,然这一刻,忽然不敢面对,萧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佯装仍在沉睡。
馥郁的桂花香气夹杂着如有若无清甜的橘香,萦绕在这一方罗帐之中,是他熟悉不过的她的气息,亦是他无比思念和贪恋的甜美,想拥她入怀,揉她进他的骨血之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然他什么都不能做。
心念电转之间,一只柔腻温暖的手覆上他的额头,萧珩猛地僵住,听到她幽幽叹了口气:“奇怪,明明也不发热,为何还不醒呢?”
“再睡下去,药可要凉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零六章
萧珩身体紧绷, 额上因着她的触摸,似乎要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她语气中满是担忧,萧珩犹豫着是否睁开眼睛,忽听窗外有人笑唤了一声“卿卿”, 男子的声音优雅华丽, 宛如流泻的月光, 又似含着浓浓的情意,余味悠长。
他听到她道:“这人!”虽是抱怨,声音却是轻轻巧巧, 不带半分恼怒,随之她将药搁在榻旁的小几上, 站起身来。
萧珩在被子下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清词心中无奈,洛长欢的脑回路她从来都没有搞明白, 反正自从他从墙头跳下来那刻起,众人倾慕仰望,她也曾暗暗好奇的南地四公子之首, 在她眼里便失去了神秘的光采。
不可否认,此人相貌一流,也的确有才华,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骑射武艺亦是娴熟高超,似乎这世上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可这人嘴太欠了, 性子也过于浮浪,便拿这称呼来说, 明明随着山长唤她“嘉嘉”她也认了, 今天又突然冒出来个“清清”, 她乍一听到,只觉胳膊都麻了,瘆人得很,只想立时捂上他的嘴。
又听洛长欢似催促地唤了声“卿卿”。
清词垂眸看萧珩,见他仍沉睡未醒,想了想将药放进食盒里保温,才足音极轻地走了出去。
因萧珩的脸色,显然是没有休息好,为防洛长欢扰着他,清词带上门,便拽了拽洛长欢的袖子,示意他出了院子再说。
洛长欢目光晦暗地瞥了眼晃动的竹帘,任清词拉着他往外走。
直到走出院门好一段距离,清词才松开洛长欢的手:“什么事?”
洛长欢凝目定定看着她,一双桃花眼难得的没了笑意,反而蕴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清词下意识地抚上脸:“是沾上什么东西了不曾?”
不过片刻,他恢复了素日的漫不经心,轻飘飘道:“清清,今儿怎么谢我?”
清词茫然了一瞬,这才想起她今晨亲眼见萧珩晕了过去,心中慌乱无比,是洛长欢和几个年长的学子帮着把萧珩抬到客院,才告辞离开,她心思在萧珩身上,忙着请大夫熬药,早忘记了课未上完,原来是洛长欢帮她顺了下来,思及此处,不由有些惭愧。
她咽下了那句:“不许叫什么清清!”,讷讷垂头:“你想怎么谢?”
洛长欢打量了她足足一刻钟,久到清词已经不耐烦了,她记挂着萧珩,正要脱口而出:“若是想不出便慢慢想罢,想好了告诉我。”洛长欢已悠悠道:“若不然,你给我绣个什么物件儿?”
他问得甚是随意,实则内心极是紧张,一瞬不瞬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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