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点的夏季天色已经大亮了起来,但医院内还是一片安宁。
走廊上只听到查房时护士轻微的脚步声以及病房内偶尔传来病人的几声低低的呼痛声。
何佳玉和施倩两个人各自躺在铁质的座椅上睡着了,乔维生怕施倩在睡梦中翻身从椅子上掉下去,就坐在靠近施倩一边的地上,闭眼打盹。
严怀宇则因为担心聂然,直接坐在病房的门口,歪着头,也睡了过去。
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加上聂然横生出的事情,让他们的精神倍感压力。
四个人坐在门口睡得死死的,完全没有感知到聂然早已离开的事实。
而刚把古琳父母给安顿好,再一次确定古琳暂时没有问题后,从重症监护室那边走了过来,结果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安静地睡在那里,她不禁放轻了脚步走到病房门口想要去看一眼聂然。
结果,她的手还没搭上病房的门,就发现病房的大门被开启了一条细缝。
李骁皱了皱眉,她记得刚刚走的时候门是关着的才对。
她当下伸手慢慢地推开了病房的大门,只见病床上空无一人,哪里还有聂然的影子。
她连忙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到了床边,看见正打着点滴的针头丢在床上,床单上已经晕上了一小块的水迹。
看得出来,聂然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急忙转身往外走去,将躺在那里正睡觉的何佳玉给推醒了过来。
“聂然呢?”李骁向来冷清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
被粗鲁推醒过来的何佳玉揉着眼睛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因为在椅子上固定一个姿势睡太久,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疼不已,揉着肩膀睡眼迷蒙地指着门口道:“然姐不是在里面休息吗?”
“里面没人。”
“没人……没人?”李骁的话让何佳玉顿时清醒了过来,直接跑进了病房内一看,果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这样!然姐跑哪儿去了?”
何佳玉这下彻底没了睡衣,在病房内连续寻找了好几遍,就连床底下都没放过,可还是找不到聂然的踪影。
她走到门外,踹了踹门口睡得像是死过去的严怀宇,“喂,然姐呢,然姐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被吵醒的严怀宇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思绪还在宇宙之外,完全没有听懂何佳玉在说些什么。
反倒是躺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的施倩和身边的乔维在听到何佳玉的声音后,纷纷清醒过来过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被吵醒的两个人不禁出声问了一句。
“聂然不见了。”李骁神情凝重地道。
“什么?”她的这一句话成功的让在场的三个人瞬间从睡意中惊醒过来,严怀宇立刻站起来,冲进了病房内。
在看到屋内的景象后,他顿时傻了眼,“怎么会这样?小然然人呢?”
何佳玉双手叉腰的质问道:“这话我应该问你吧,你不是说坐在那边要守着然姐的吗?现在人呢?你守到哪儿去了?”
严怀宇站在门口,一脸无措地道:“我……我看她休息了,就坐在门口守着,然后就睡着了……”他说着说着头就低了下去,却忽然灵光一闪,抬头问道:“她不会是去上厕所了吧?”
何佳玉一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马上对李骁说道:“我去厕所找找!”
就在她要往女厕所跑去的时候,就看到宋一城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一个个焦急不已的样子,就笑着问道:“你们在找聂然吗?”
李骁看他神情那么悠然,立刻问道:“宋医生知道她在哪儿吗?”
宋一城点头,指向了外面,“嗯,她刚刚出院了。”
何佳玉很是惊讶地道:“出院?她连点滴都没输完,怎么就出院了?而且这个时间点她出院去干什么?”
同样惊诧的还有刚还在微笑着的宋一城。
“没输完?她刚和我说她输完了!”
但等他说完之后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自己又再一次被这女的给骗了!
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理所当然的欺骗自己!
难道是觉得他很好骗吗?!
宋一城气得磨牙霍霍,发誓着如果在遇上聂然的,他非要好好整治她不可!
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你们说聂然这时候出院能干什么去啊,她在这里又没有房子。”何佳玉在一旁自言自语着。
“不会是回酒店了吧?”
乔维的一句话让李骁霍地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该死的!”
她忍不住低咒了一声,随后就往医院外跑去。
聂然你最好别做什么蠢事!李骁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众人看到她往外冲去,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所有人急忙都跟了上去。
“李骁你要去哪儿啊?”
“骁姐你等等我们!”
乔维看到那群人跟着李骁往医院外跑去,怕这样来回折腾太辛苦,加上古琳这边还需要人看着,他拉住了施倩,严肃地说道:“你在这里陪着古琳的父母,以防出现什么问题。”
施倩也知道古琳这里情况还没完全稳定,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乔维点头,马上跟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的宋一城本来还沉浸在收拾聂然的想法中,看到他们所有人神情紧张的往外面跑时,突然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施倩不知道是在和宋一城说,还是在对自己,眉头紧皱地看着外头。
宋一城顺着她的目光朝着走廊外已经消失的人影,他禁不住想起刚才聂然在临走前对自己的道谢。
莫名的心情也沉了下去。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抓住聂然,而是放任她真的离去。
……
七八点的街道早已恢复了喧闹,上班、上学的人挤着公交,赶着地铁,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只有一个人,她脸色苍白,虚弱地从出租车上下来,站立在了一间酒店的大门口。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聂然。
她失血太多,又加上没有好好的休息就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整个人身体难受极了。
她仰头,望着高耸的楼层,透明的玻璃窗被夏日耀眼的阳光折射出一片刺眼到让人眩目的光线,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站在门口的门童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那样子好像就会随时晕倒似的,不由得走下了台阶,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给你的同伴打个电话?”
聂然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那位年轻的门童,扯了个笑,“不需要。”
说着便往酒店内走去。
“你是我们酒店的住客吗?有人陪同吗?”门童看她往里面走,生怕她在酒店出什么事,到时候对于酒店的名声会有巨大的影响,很是婉转地问道。
聂然停下了脚步,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这个门童的潜台词,是怕自己死在这里,到时候对酒店造成负面影响。
“我只是晕车而已,我的朋友在楼上。”
那门童在听到后想起刚才她的确是坐车而来,这才松下了防备,“哦,这样啊,那需要我扶您上去吗?”
“不需要。”
聂然回绝了那个门童的要求,按下了电梯直接上了楼。
她靠在电梯里,眼睛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停地跳跃着。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所到的楼层。
失血过多的她脚下有些漂浮,走路的时候有些轻微的蹒跚,一条走廊走了将近五分钟才走完。
她一手撑着门的门框,另外一只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谁?”屋内传来安远道警觉的声音。
“是我。”聂然觉得撑着太累,索性整个人靠在了门框上。
屋内的安远道在听到聂然的声音后,这才走了过来将门打开。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那么早来干什么?”
聂然靠在门上,声音虚弱地道:“我有话和你说。”
安远道看到她煞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以及额头上密密匝匝的汗水,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昨天不是她还好好的吗?
怎么才一个晚上,整个人的精神差到这种地步。
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他伸手想要去扶聂然,却被她猛地抓住了手,一触及到她的手心竟然她身体冷得不似人一样。
“你到底什么情况,发低烧?还是人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聂然阻止了他的动作,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道:“安远道,这次古琳变成这样不是意外。”
“你就为了和我说这件事?这件事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安远道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特意跑来说这件事。
还是以这样的一个面貌来见自己。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然虚弱地摇头,一字一句地道:“不是的,古琳本来是可以成功逃走的,是我把她重新推进去的。”
安远道震惊地瞠目望着他,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重复地又问了一遍道:“你说什么?”
聂然单手撑着门框,声音尽管虚弱但还是认真地道:“她是被我推进去的。”
“你在和我开玩笑?”安远道再次确认地道。
聂然凝重地摇头,“没有。”
在确定聂然的确是没有说谎后,安远道一把将聂然扯进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
他沉着脸,冷声问道:“理由呢?你推她的理由是什么?”
聂然被他大力的一扯,踉跄了几步,背靠在了墙上,沉默的片刻,低头敛眸地道:“解释还有意义吗?总之就是我推她进去的。”
安远道气得额角的青筋在隐隐跳动,但碍于她现在精神实在太差,只能压着火气,咬牙切齿地问道:“可是我想听你的解释!”
他必须要弄清楚聂然要这样做的原因才行!
“……”聂然不出声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可怕。
她的不合作以及窒息的沉默让安远道十分的震怒,他压制不住的怒气一点点的冒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后果会是什么?!”
聂然垂着头,回答:“知道,进军事法庭,判处故意杀人罪。”
安远道对此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挺熟悉的。”
聂然又是一阵沉默。
安远道从来没见过她有这么态度良好的时候,当初要是在罚站的时候也有这么好的态度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了!
真是该合作的时候不合作,不该合作的时候偏偏合作的要命!
“既然你后果你都熟悉,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安远道的质问还是没有得到聂然任何的回应。
这让安远道非常的恼怒,他猛地跨步向前,怒声道:“聂然!我命令你给我说话,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不可!”
聂然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安远道,虚弱地勾了勾唇,“我都认罪了,还要什么理由。”
看到她这幅虚弱的要死不活的样子,安远道气就不打一处来,“聂然你别给我来这一招,我告诉你,部队不是让你用来玩儿的!你别到时候用自己的任性把自己给毁了!”
聂然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她强压下身体的不适,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聂然如此的“配合”让安远道心头的怒火直冲脑门,他顿时提高了嗓门冲着她喊,“聂然!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你懂不懂!等进了部队一切就都按照规矩办了,等那时候你在想说什么,那就来不及了!”
这个丫头向来疯起来就不要命,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的就把人推出去,到底是什么原因
使得这次让她能够连句解释都没有就如此坦白,其中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难道是有人在逼迫她?
或者是威胁她?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这样说的?”安远道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不然聂然是绝对不可能这样主动对自己坦白的。
聂然扯了扯嘴角,说道:“你想太多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推古琳,古琳又没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你们之间也没有矛盾,你推她干什么?!”安远道感觉自己真的被这疯丫头给逼疯了。
“是啊,她没伤害我,我却伤害了她。”聂然低垂着头,喃喃自语地道。
“聂然,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回部队吗?!”安远道气得火冒三丈,却偏偏又对她无可奈何。
聂然轻嗯了一声,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你!”安远道简直要被她气死过去了,他愤怒地指着她,咬着牙道:“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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