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后一项考科是歷史,林貽敏直到最后一刻才交卷,其实她老早就写完答案,也仔细检查过。只是一想到提早交卷,提早放学,自己就必须提早回去面对狭小的住屋处,就觉得有点寂寞。
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晓得自己会害怕独处,因为那种孤寂的感受彷彿自己遭到他人遗弃,有时在情绪更为低落的状况下,她甚至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拋弃,使她萌生想自我了断的念头。因此,待在这个有人的班级里,就算只是假象,也好过独自回去租屋处。
考试结束的鐘声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快响起,她将考卷往前传,收拾好东西便走出教室。与先前不同,教室里的同学只有李冥汰一个人跟她道声再见。
从前,她在女生里都是最备受瞩目的那一位,得到许多关心,她也不吝于付出帮助,感受她们柔弱的可爱之处,而这一次,她深刻地体会到女生在群体之中的影响力有多大,并且有多么可怕……
走出校门口,她决定在对街的麵店解决今天的晚餐,当点完单正要付款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钥匙和钱包都不在书包里,才赫然想起中午买完午餐后自己随手收进了抽屉里。幸好她有养成藏备用金的习惯,掏出藏在书包夹缝中的现金两百元,拿了其中一张付清麵钱,接着又走回学校去拿钱包和钥匙。
在离教室门口还有三公尺左右的距离,她就听见教室内传来某些人高分贝谈话的声音,然后在她几乎抵达门口的位置时,里头的谈话内容令她却步。
「你们不觉得林貽敏很假惺惺吗?表面上到处帮助人,实际上根本另有目的。」
「她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高尚才这么做的吧?这样大家就会认为她很好心,把焦点都放在她身上。」
「没想到她是那种动机不良的人,真是看错她了。」
「现在看清也还不迟──」
一位没有加入那群人谈话的女生走出教室,当她撞见僵在门口动也不动的林貽敏时,先是定格三秒,接着立刻转头对教室内的那群人说:「你们别再说了。」那些人这才发现林貽敏就站在门口。
林貽敏勉强牵起脸部肌肉,笑容僵硬,不发一语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拿了钱包和钥匙就要离开,但被一声尖锐的女音叫住。
「林貽敏,听到我们说那些话,你都不辩解?那就代表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囉?」
这些话令林貽敏气得咬牙,但她依然没有开口替自己说话,因为方才那些虚假的伤人话语中掺杂了些许的真实在里面。她的确动机不良,若不是害怕自己没有价值就会被丢下,她绝对不会热心到对于来向她寻求帮助的人几乎是来者不拒。
「看吧,我就说我讲的全都是真的。」之前向李冥汰告白的那位女同学转过身朝着自己身后的同学们说。
其中一名在放学时间常常和林貽敏一起打球的男同学走向教室门口,在经过林貽敏的瞬间落下一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想不到你是那种人。」
那种人……
林貽敏捏起拳头的手频频颤抖。
那种人……
他们根本不曾了解过她,就擅自下定义她是哪种人。
那种人……
倒是讲清楚啊!她在他们眼中究竟是「哪种」人!
林貽敏垂着头,没让心中的话语咆哮出口,也没让盈满眼眶的泪水涌出。她的眼泪是用来宣洩情绪,可不是用来博取同情,虽然这些人大概也不会同情她。
「你们在做什么?」
「李冥汰,你怎么还没回家?」有人问。
「我刚刚被老师叫去跑腿,老师送了我一些饼乾,你们要吃吗?」
「好啊。」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林貽敏评估一下教室前后门的状况,发现后门已经上锁,而李冥汰却站在前门口。不管了,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自取其辱。她维持低头的姿势快步走往教室前门,在她即将通过门的瞬间,一隻强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臂。
「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要吃饼乾吗?」
林貽敏的身体明显僵硬。四周的空气彷彿凝结,在场的所有人一致沉默,唯有状况外的李冥汰又说:「你们大家怎么了?饼乾有什么问题?」
这傢伙跟这些人是一伙的?此念头一出现,林貽敏的怒气便水涨船高,他平时根本没有那么迟钝,绝对是故意的!
林貽敏甩开他的手,扬起下巴。「我都不晓得你的眼睛只是装饰用,看起来像是饼乾有问题吗?真正的问题在这里!」她用拿着钱包和钥匙的手比着自己。「现在破坏气氛的问题源头要走了,你们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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