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觉得?有一种酸楚无奈的感觉,慢悠悠在胸腔中散开,起初只是淡淡一点,接着越来越沉,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路边有棵橙红色的月季花开得?正烈,裴寂转过脸,避开花茎上的尖刺去折最艳的那朵,那是株生长多年的花,枝干粗壮坚韧,他折了?几下,始终没?能?够折断。
“这个是要用竹剪来剪的,”沈青葙停住步子,回头说道,“枝干韧得?很,不好折。”
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种奇异的,让人安静的力量,那种无法呼吸的难受感觉渐渐淡化,裴寂一颗颗掰下花枝上的刺,跟着又撕开上面的青皮,将?那粗壮的青白色枝干捏在手指里来回拧了?几下,那粗壮坚韧的枝条也终是被折了?下来。
沈青葙突然反应过来,为何从前他送给她插瓶的花束里,时常有这种花茎上没?有青皮的,原来都是这么徒手折下来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沈青葙摇着头说道:“若是被人瞧见大名鼎鼎的裴舍人做这种事,怕不是要吓人一大跳?”
裴寂盯着她没?有丝毫阴霾的笑?颜,方才那种心神恍惚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昨天太子殿下还说,东宫好看点的花都快被我摘完了?。”
他在无奈与沉重中又感到一丝淡淡的甜味。回头是回不去了?,她不会原谅从前他做的那些事,然而能?这样?与她说说话,被她信任着,看着她轻松的笑?容,他也该知足了?。
虽然总盼着能?得?到更多,盼着能?长相厮守,然而她已经不再抗拒他,甚至还对着他笑?,他该知足。
裴寂将?那枝月季与先?前的花放在一处拿着,凤目微扬,露出一个半喜半愁的笑?:“不过一年到头,唯有这段时日花开得?最好,若不趁这段时间多玩赏玩赏,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春光?”
果然是玉裴郎,哪怕是摘花这样?的事,也能?说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沈青葙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是为了?不辜负春光,我懂了?。”
袖子被轻轻扯住,裴寂指着另一头那株大桑树,轻声道:“那边有一株玉版牡丹,上次来的时候我看过,刚打了?花苞,这时候大概开了?,过去看看。”
沈青葙跟着他往那头走?去,问道:“我听说陛下昨天终于召见太子了??”
“是,整整两个半月,都只是在上朝时远远看一眼,私下从不相见,况且这阵子陛下沉迷炼丹,连早朝也时常不去,算起来父子两个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裴寂声音低沉,“是我大意了?,早知后果这么严重,当初罗道人刚进宫时,就该下狠手。”
沈青葙抿了?嘴下唇,虽然进宫多时,她也早知道宫中争斗动辄就是你死我活,但每次听见时,总归还是有些心惊。
走?到大桑树近前时,果然看见一株枝繁叶茂的玉版牡丹生在树底下,浓绿的枝叶中间托出一朵碗口大的洁白花朵,花瓣润泽,就好像羊脂美玉一般,沈青葙心中喜爱,禁不住近前去嗅花香,却突然听见裴寂说道:“别动。”
头顶的桑树上,一个青虫吊着游丝,正悬在离她不远处,她一向害怕这些软软的虫子,看到了?又得?吓大一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