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房间里,吐血太多的弗雷坐在窗沿上,他这个房间看不到热闹的花园,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森林,像一片黑色的大海,每当夜风吹过,随风摇晃的枝叶就像翻涌的海浪,能吞噬一切误入的生灵。
安静的氛围让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可他总忍不住想起学生时代的林灼,还有校长室外用相同话语回答他疑惑的林灼。
他甚至觉得林灼那两句话未必是模仿未来的他,很可能发自内心——对现在的林灼而言,不杀他们,确实算仁慈。
可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变成那副令人恶心的模样?
尖锐的思绪让弗雷逐渐忽视了外界的环境,因此敲门声响了三遍他才听见。
他从窗沿上下来,走到门前,开门,看到伊露丽就站在走廊上,将一瓶安眠药剂递给他,对他说:“我知道你现在最不想见的一定是我,我也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厌烦,但我猜你应该需要这个。”
伊露丽的声音很平静,甚至用了一语双关。
“镜子里的自己”指林灼记忆里的自己,也指现在照个镜子都觉得镜子里的人面目可憎的自己。
伊露丽努力装得风轻云淡,这样如果弗雷需要,她也可以像昨晚的弗雷一样,给自己爱的人一点依靠。
弗雷望着她无法掩饰黯淡的眼眸,没有接过安眠药剂,而是抬起双手,轻轻地将她抱进怀里:“你错了。”
弗雷说:“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不是你,是我自己。”
……
花园的烤肉派对一直到深夜才结束,林灼以她可怕的酒量战胜了魔王阿斯莫德。
毕竟别人喝酒都是图个痛快,她喝酒是为了镇痛,每次都要把自己灌个烂醉,要是个人族,她早就把自己喝废了。
回到房间后,阿比斯继续留在林灼的房间,准备等林灼睡着,再回隔壁。
但因为林灼吃太多烤肉,吃撑了,在床上躺半天都没能睡着。
阿比斯翻了一下巴德尔的库存,没发现能用的药剂,就去找古尔薇格,从古尔薇格那拿了一瓶消食的药水,回到房间打算让林灼喝下。
可林灼实在是太撑了,又有些醉,任由阿比斯怎么哄都不肯张口,免得再给自己的肚子增加负担。
阿比斯没办法,眼睁睁看林灼一只手在被子下不停给自己揉肚子,揉着揉着停下,像是要睡着了,结果因为难受睡不着,又继续揉。
循环几次后,阿比斯问:“我替你揉揉?”
林灼睁开眼,冲阿比斯点了点头。
阿比斯怕自己皮肤温度太低,召了个火球来烤了烤掌心,然后才把手伸进被子,贴在林灼的肚子上打转。
怕风吹进被子,阿比斯还在林灼身侧躺下,揉了一会儿,林灼蹙起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声音含糊地问阿比斯:“你和巴德尔吵架了吗?”
阿比斯的手顿了顿:“很明显?”
林灼:“嗯。”
阿比斯垂下眼眸,感受着掌下的温度与柔软,解释:“没有吵架,只是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而已。”
第五十章
阿比斯耐心地替林灼揉肚子,直到确定林灼睡着,他慢慢停下动作,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今夜略有些冷,他动作轻柔地替林灼整理好被子,化作死气从窗户出去时,末尾的死气还顺手把窗户往回带了带,免得风大把林灼吹感冒。
回到隔壁房间,巴德尔接手身体,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虽然阿比斯没有靠近过烤肉架,也没沾上什么味道,但他总觉得不舒服,非得换掉衣服洗个澡才行。
等从浴室里出来,他随手一个咒语烘干头发,坐到桌前给威利写信,编造这一天的经历让那位把他当成眼珠子的教皇内侍放心。
金属笔尖划过纸张,对瞒骗威利得心应手的巴德尔分了下神,突然道:“我以为你就是随口一问。”
——你说你比我更想让林灼恢复记忆,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听起来实在寻常,巴德尔的解释听起来也很合理。
可惜此刻同他对话的不是那些被他蒙蔽,对他的本性一无所知的同学或光明教教徒,而是他的半身阿比斯。
这世上再没有谁能比阿比斯更加了解巴德尔,因为他们一同降生在这个世界,从未有过一刻分离,就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必须与对方共享。
所以阿比斯的回答亦是一针见血:“我确实是随口一问,但我没想到你会为此沉默整整一天。”
巴德尔:“你不也总是沉默。”
阿比斯:“那是因为我没有必须要嘲讽你的习惯。”
巴德尔落笔的力度重了几分:“我看你快要养成这个习惯了。”
阿比斯:“你是想扯开话题吗?”
巴德尔顿笔,接着抬笔蘸墨:“那就回到这个话题——”
金属笔尖在墨水瓶口碰了一下:“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出来了,对你而言无论林灼变成什么样都无法消减你对她的爱意,那么林灼失去记忆对你来讲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她会离开你了。”
阿比斯:“可我不会这么对她,你也别装疯卖傻偏移重点,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巴德尔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金色的眼眸落在信纸上,确定写出的是对威利的安抚而不是对另一个自己的诅咒:“别为难我阿比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对你的想法了若指掌,你得学会沟通和表达,而不是坚信别人能听懂你的话中话。”
莫名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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