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众人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不就是写了个小故事吗?
不就是发了一篇新闻吗?
竟然也有杀头的危险……
更何况,被杀的还是当前士林名流,是北海公门下弟子,是如今的朝廷新贵变法一派。
听说源顺镖局与变法派走得很近,其总镖头大刀王五更是与谭维新相交莫逆,四处奔走。
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人打起来了。
但凡清楚变法事情始末的,此时全都看不明白了,只是悄悄的又往后缩了缩身体,眼神闪缩……
心想,难怪那报纸上面把张坤写成杀人魔王,这人实在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
说他破坏与万国洋人建交,确实是没写错半点。
先前,觉得那“黑狗”之说,的确是有点过份。
现在想来,却也意外的贴切……
张坤如今五感敏锐,心灵通透,看着四周远远站着的数十百姓商贩眼神,立即明白了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走到大堂中间,来回踱了两步,停在西装革履,一派时尚的俊秀青年何方圆的面前,冷冷的看着。
何方圆早就被吓得两股战战,被张坤看着,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就跪叭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张大人,生员只是写一篇报道,并未对大人口诛笔伐,未吐半字恶言。后面的黑犬小故事,是总编唐师兄亲自拟定,与我全无干系啦。”
“原来也是草堂的学生,你们变法,就是这样变的?知道为什么把你放在后边,暂时不杀吗?”
“学生不知。”
这时的何方圆早就不知羞耻为何物。
刀斧临头,那是跪着叫爹爹,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看着这个年轻人,张坤心想对方肯定是这个时代所谓的留洋学子之一,慕洋,慕强,眼里只有上层风光,看不到下层苦难。
而且,最悲哀的是,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
或许,还打心眼里认为,写的这篇文章,是为了国家好,为了民族好,是在为变法一事摇旗呐喊。
这批书生,包括报馆的其他编辑和撰稿人,何尝不是与商贩走卒一样,对他们亲手泡制出来的文章危害性,没有丝毫认识。
唐文远倒还知道自己做了坏事,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做分辩,只是攀咬同僚。并且,搬出背景关系来,想要逃得一命……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坏人。
而眼前的何方圆,连做个坏人,都不那么合格。
“做错事,写错文章,是要负责任的。不是说你不懂,那就可以乱来。”
张坤叹了一声,觉得还是要说上一点道理。
“不教而诛谓之虐……”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开脱,扭转在众人心中的形像,也得为报馆以后的文章定下基调。
自己在前面与别人打生打死,背后有这么个“喉舌”在鼓吹洋人,在抹黑自己人,那这日子还过得下去?
“何方圆,我问你,写稿之前,可曾把比武一事的始末打听清楚?”
张坤知道,死了这么多洋人的大事,当时更有京城日报的记者在场,他们如果连这么点消息也打听不到,报馆也不必办了。
闷头在家里,编小故事,也不能让人信服啊。
“知道,是那鹰国武士安德烈一路挑战,直至挑战到源顺镖局,遇到张大人您……”
“好,知道就好。那么我问你,既然对前因后果很清楚了,那又是否知道同兴镖局、黑虎拳馆以及梅花拳馆死伤惨重,就连元大先生等人也已经死了。”
“这……”
何方圆有些茫然抬起头,不知张坤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人交手,那不是常常死人吗?”
“你既然知道,武人交手常常死人,也知道那安德烈出手狠辣,杀我同胞如屠猪狗。那么,我打死他有什么不对?”
是啊,有什么不对?
何方圆这才转过弯来,四周百姓也全都脸上露出疑惑。
为什么先前竟然没有这么想。
总觉得源顺武馆前,洋人之死是大事件,是了不得的事情。
基本上就没太多人在意那些武馆镖局死了多少人……
最多只是叹息一声,对方学艺不精,实力不行,并不会在意拳师们是不是也死得憋屈。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一点。
原因很简单,百姓包括江湖人物,这命,其实是不值钱的;而洋人的命,尤其是鹰国公民,神庙武士,这些身份加起来,那人的命,才是最最珍贵的。
“就连山间不识字的猎父,也知道,有野兽下山吃掉作物,咬死村人,必须直接打杀。而到了你的嘴里,就是要捧着敬着,不能还手,还要待之如贵宾是不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