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没有可失去之物时,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她带着这样的心情,踏上「降世歌王」的演出舞台。
「你确定要穿红衣上台吗?我有准备别套可以换……」后台的服装师紧张地再三确认,眉宇间透漏担忧。
「有什么问题吗?」震璃鶯却回的淡漠。这身红衣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专门为她设计,裙摆配合她的鶯字设计羽毛的意象,裙身上的绣线勾勒出鸟羽纹路,足以看出服装师的用心。
谁知却会发生憾事,让震璃鶯在丈夫才离世不久就穿着大红衣上台演出,观感实在太不吉利了。
「你会……」被反问的服装师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挑选用词,「我担心你成为媒体的焦点。」
震璃鶯调整好耳返,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麦克风,手中的冰凉触感给予她莫大勇气,如同一把充满力量的魔法权杖。
「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守己守规不吵不闹,我换来什么?既然都要成为焦点,就让他们看到毫无遮掩的我,我要让所有人都记得我的名字。」整袭火焰红华丽衣袍,既有凤凰焚身的壮丽,又有红袍新娘的优雅,她将以这袭华丽舞台服登台演出。
「我的卿榕不会在意红不红衣的……如果是他,一定会笑着称讚说很适合我。」她轻声对着虚空呢喃。
当震璃鶯昂首阔步,以这身血红战袍踏上表演舞台时,观眾一片譁然。
在舞台聚光灯下,她鲜红色的凤凰尾羽舞台服像是熊熊烈火一般,耀眼的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大家好,我是『震璃鶯』。」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一片尷尬。观眾们的表情宛如看见鬼怪般,不敢相信她会在丈夫刚逢丧就穿大红衣现身,活像是在庆贺他的离世,实在太难以置信了,台下响起指指点点的声音,都觉得这样很不尊重。
不理会观眾的反应,她站上这里只是为了完成演出。她淡淡的扫视观眾,最后落在贵宾保留席,那排有三个空位子,空荡荡的华美绒椅上不见她渴望见到的贵客──啊,爸爸妈妈果然没来吗,我怎么就不意外呢。她暗想。
既然如此,宣洩吧。
把痛苦和不甘化为音乐的养分!
「第一首歌『syatand』。」
音乐一下她扯开嗓子,将想要大吼的心情与旋律合而为一,才开口便以真音飆出超高音,如同拳击手挥出直拳正面硬槓,在观眾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又从高音领域一路压低,直逼女声最低音域,展现超广音域硬实力。
「你应该安份。」
「你应该守己。」
「做个不出头的好内助。」
「傻呼呼地什么也不会。」
「不许怨不准骂做人低调他们说这是美德。」
她要唱,唱到所有人都记住她,为了叶卿榕,也为了她自己。震璃鶯一字一句嘶吼出如诅咒般的教导话语,她散发的气场过于悲壮,彷彿燃烧自我的凤凰,以生命为燃料用尽全力绽放最后馀暉。
「你们说我不需要能干。」
「已经够了。」
「你们说我最好等王子。」
「已经够了。」
「名为教养的诅咒我不需要。」
「anttsyatand」
成功也罢失败也罢,好听也无妨难听也无妨,观眾的看法都随他们去吧,媒体想写什么也随他们去吧,无所谓了,已经都无所谓了。
「可以尝试夸奖我吗。」
「我会变得完美还要更完美。」
「可以尝试疼爱我吗。」
「我完美吗求你称讚给我爱。」
与其说在唱歌,不如说她在藉由唱歌这个行为传达一种悲愿。
进入间奏段,她更是不遗馀力华丽炫技,甚至到了刻意塞进繁杂唱歌技巧的地步。凭什么她花费心力学习高超技巧,却要隐藏自己不许张扬才是美德?到底为了什么?那些限制她奔驰的话语全都随它去吧!她要唱!她会什么就唱什么!展现自己吧!
「anttsyatand」
当她唱完最后一个字,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不知谁率先发出尖叫声为她鼓掌,其馀观眾才像大梦初醒般爆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但是,她却无力地垂下麦克风,眼神空洞的望着观眾,心中毫无波澜。
「不是约好会来吗……为什么没来第一排看我……」她喃喃自语。
她望向嘉宾保留席上三个空位──给爸爸、妈妈和叶卿榕的座位──内心的空虚如飢饿猛兽吞噬她,再大的掌声都进不了她的耳,再真切的欢呼都进不了她的心。
她毕生追求完美的演唱,到底为了得到什么?
在她心思神游时,舞台灯光转换成柔和的黄光,主持人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我们谢谢震璃鶯带来的精彩演出!让我们再次为她喝采!」
她面无表情看着台下观眾激动鼓掌,好像在看一齣默剧,明明做出鼓掌动作,她却听不见掌声,明明用歌声尽情宣洩了,她却没有悵然,反而更加空虚。
主持人的声音莫名有些兴奋,「下一首歌是震璃鶯特别为本舞台写的全新曲目,这首歌的原唱『原本是』震璃鶯与医枸共同演出──但这次首演我们有个惊喜要献给震璃鶯。」
惊喜?
她对主持人神来一笔摸不着头绪,也在这时她才发现,原定主持人讲话时医枸就要走到她旁边预备,如今主持人话都快说完了却不见人影。
医枸人呢?
不给她反应时间,主持人直接宣佈:「就让我们来欣赏震璃鶯的男女对唱新歌『家人』!」
她感到天昏地暗,舞台上只有她一个人,是要她怎么唱?
音乐已经开始演奏了,她逃不走,舞台的聚光灯像是牢笼一样将她困在台上。她慌忙的举起麦克风唱自己的女声部──
「你是否曾和我一样想被拥抱。」
「在那课本看过礼物温暖火炉。」
「现实却只有放晚餐寒冷冰箱。」
「曾以为家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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