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馥急了,她从未见过耶律骁対谁如此卑微,忍不住扯着他袖子跺脚:“兄长,你和这贱民有什么好说的。”
耶律骁撇脸去看白菀,他知道她一定是听懂了,毕竟她的辽语是他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乌云积滚, 微弱的冬日太阳被遮蔽,一阵朔风起,鹅绒似的雪又开始漫天飞舞。
耶律馥口里说着辽话, 自以为无人能听懂,眼皮向下微瞥,嫌恶和鄙夷明显。
寒风翻起霍砚玄色的大氅,里头一身绯衣如火,他极缓的抬眼, 墨眸渐次被寒霜布满, 本就少见的愉悦劲自他周身消散。
耶律馥还拉着耶律骁跺脚撒娇,平白觉得一股幽寒从脚底往上爬, 一回头便瞧见霍砚那面无表情的脸, 先是惊他相貌昳丽惊艳, 继而便被他那冰冷不带温度的眼眸摄住, 心底攀上一阵没来由的恐惧。
霍砚把玩白菀腰间禁步的动作已然停下, 望着耶律馥的眸中阴鸷:“你有胆,就把方才的话给咱家再说一次。”
耶律馥虽是辽人,却也知道‘咱家’是宦官的自称, 她心中虽莫名生惧, 却也暗自惋惜这般俊秀天成的男子竟是个太监。
“本郡主和你们这些低贱的下人有什么好说的?”区区一个太监, 她就更不怕了, 耶律馥眉目一横, 满脸娇扈, 又见白菀与霍砚姿态亲昵, 自然而然的将她看成了他的対食。
因自己平白対个阉人生惧, 耶律馥有些恼羞成怒,手中的长鞭往地上一甩, 溅起一阵雾,再抬起直朝白菀面门抽去,一边厉声叫骂:“本郡主说错了?她不就是个自甘下贱的!”
耶律馥楚话说得流利,一连串嘲讽响亮又刺耳,她手中的鞭子凌厉,鞭尾带刺,闪烁着银铁幽冷的光芒。
一旦这一鞭落在白菀身上,只怕要被那些倒刺狠狠带下来一块皮肉。
白菀只在鞭子挥来的一瞬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耶律馥那气势汹汹的一鞭直接被霍砚轻而易举徒手抓住。
霍砚手抓住鞭身,望着耶律馥的眸中一片死寂,脸色越发阴沉,唇畔猩红微勾,他略一使劲拽,耶律馥当即不受控制的飞过来,他修长玉洁的五指成爪,纤细脆弱的脖颈落入他掌中。
耶律馥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发出,手中的长鞭随即落在地上,她的脸色由白变红,额角青筋暴起,檀口大张,糜红的舌头直往外吐,双手拼命抠抓着禁锢在她脖颈上的铁爪。
霍砚眉峰凌厉,凤眸血色浓稠,他嗓音低哑:“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咱家的夫人岂是你能胡乱攀咬的?”
眼看着耶律馥要被活生生掐死过去,耶律骁浓眉紧皱,他上前几步,深深朝霍砚躬身:“堂妹口无遮拦冒犯了贵人,骁自知其罪无可恕,可她年纪尚轻,不知轻重,还请霍厂督饶过她一回,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骁日后定会対她多加管教!”
耶律馥是他带进楚国的人,若她死在这儿,不但楚国与大辽的矛盾会激化,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于情于理,他都得救她。
可不论他做何保证,霍砚仿佛充耳不闻,手下丝毫不松,一副非要杀耶律馥泄愤不可的凶戾模样。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耶律驰眉心一横,他和没脑的耶律馥不同,东厂提督霍砚的凶名,不但在楚国人尽皆知,在辽也是如雷贯耳。
楚国人怕的是霍砚凶神恶煞,把持朝纲残害忠良,而辽忌惮的是他仿佛天生天得的用兵如神,几年前他率兵大败鲜卑,用神鬼莫测的兵法计谋,带区区五千人,将鲜卑数十万人耍得团团转。
他虽只主领过这一役,但足以唤起鲜卑人长年被霍家铁骑支配的恐惧,他们一退便退出大渡河対岸,与楚佯装友邦。
如今他们大辽同样还未和楚彻底撕破脸面,可不是怕楚国这垂垂老矣的病虎,而是怕不要命的杨家人,还有那令人胆寒的司礼监掌印。
霍砚此人正邪难辨,说他祸乱朝纲意在灭国,可辽国多次派人与他接触,无一不是再无音讯,若说他忠君爱国,可死在他手里的忠臣良将不计其数,楚国如此内乱,全是他的功劳。
这人捏不住定数,若是霍砚死在这儿,起码楚国两个看门狗便去除一个,剩下一个只知道打仗的杨家,大辽要让其覆灭,不过吹灰之力。
耶律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都是些胆小如鼠的楚国百姓,看来这阉贼只带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出门。
他面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凶狠,略一招手,护卫的骑兵即刻围上来。
耶律驰负着手,缓步踱上前,他面上丝毫不见恭谦,更不见対耶律馥生死的在意,他在悠哉悠哉的道:“霍厂督若执意要我堂妹的性命……”
他剩下的话还未说完,耶律骁脸色骤变,暗骂耶律驰是个蠢货,看他还嫌死得不够快,继续要出言挑衅霍砚那煞神,忍无可忍的一拳将他擂倒,扬手让下人把他嘴巴堵起来,拉到后面去。
白菀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且不知辽国其他皇子公主如何,单看耶律驰两个就窥一斑而知全貌,兴许脑子都不大好。
她扯扯霍砚的袖子,俯身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极尽所能的安抚他:“我知你因我而愤怒,但她不能死在这儿,更不能死在你手里,不能脏了你的手,你且饶她这一回,过几日在宫里,我定会将这句侮辱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霍砚那双被血色浸染的墨眸一点点挪到白菀身上,与她清盈透亮的杏眼対视,她太过光风霁月,让他满身污秽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她眼中那点忐忑的真诚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耶律骁眼尖的看出,决定耶律馥生死的是白菀,他当即便转了方向,含着满口苦涩,対白菀道:“我兄长有些神志不清,还望夫,夫人劝厂督莫要与他计较,只要厂督饶我堂妹这一回,夫人有何要求,骁定然竭尽全力相助。”
他话中字句难掩干涩。
耶律骁垂眸苦笑。
真可笑,他千里迢迢重返楚国,与她好不容易再见,竟又是出口向她求助。
白菀能看得出来,霍砚兴许没想要耶律馥的命,他杀人向来干脆利落,根本不会留人求情的机会。
同为女子,她本无意与耶律馥针锋相対,但她满口污言秽语,着实让人愤怒,白菀柳眉紧皱,面上越发冷淡,铿声対耶律骁道:“贵国郡主站在我大楚的土地上,开口闭口贱民贼子,我要她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不难吧?还有那些被她仆奴打伤的百姓,汤药费总也少不了的。”
她一出声,耶律骁便控制不住的看向她,眸中思绪深深。
她不记得他了吗,她看他的眼神,当真没有丝毫熟稔,明明才一年不到,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还是没来得及吗?
耶律骁喉结滚动,他垂下眼眸遮掩其中涌动的情愁,哑声道:“骁代她向楚国百姓道歉。”
“我要她亲自道歉,”白菀掷地有声的强调。
这次,耶律骁还未说话,耶律馥早已经被生死之间折磨得头昏脑涨,求生的本能让她强行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対,対不起。”
见耶律馥肯低头,耶律骁也松了口气,身后的仆人递上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接过,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试图亲自交给白菀:“汤药费,这些应当够了。”
霍砚面无表情的将耶律馥扔在他脚边,阻住耶律骁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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