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犹豫了一会,道:“这……”
言老将军却好像仍在出神,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低声道:“顾儿啊……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怎么御史台的言官不参旁人,偏要参你?陛下最是忌讳言官结党,他们如今却敢如此不约而同,若说背后无人支使,我看却未必。”
贺顾一怔,道:“外祖父的意思是……”
言老将军道:“陛下病了这三年,多亏了太医院诸位太医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用药吊着,只是天命无常、人寿有涯,世上没有哪个君王真能千秋万寿,陛下一直卧病在床,如今却忽然要见你,我思来想去,只怕是你这些年跟着王爷,锋芒太露,已叫陛下起了忌惮之心……”
贺顾沉默半晌,他当然明白外祖父的意思,只是这三年,三殿下初掌大权,昔日一呼百应、权侵朝野的陈家虽已落幕,但要立下新的权威,却也绝非易事。
只一个汴京城里,便是暗潮涌动、风云错综,更遑论偌大的大越朝,三殿下身边若没个得用的人,如何能够叫那些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的蛀虫知道厉害?
贺顾与裴昭珩之间的信任,自然不必多说半个字,他已有了一回前世的经验,如今又是光明正大的替三殿下剪除佞幸,名正言顺,也非残害忠良,十二卫统领这位置,管着螣蛇、青龙诸卫,办这种事自然也是理所当然,更从来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过。
但此刻……
院子里的空气静默了良久,贺顾才道:“……还是罢了,明日我一人入宫就是了,双双还小,我行事问心无愧,就是陛下亲口质问也不害怕,何须拿双双一个孩子做挡箭牌?”
言老将军言老夫人见他这副神色,自然知道他这是打定了主意,对视一眼,也只得不约而同的暗叹了一口气。
言老夫人道:“好吧,那顾儿明日入宫,一定要小心……如今容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外祖母说不动她,正好等你明日回来,你这做哥哥的,再好好劝劝她,替容儿相看一个人品妥当、家世合宜的如意郎君。”
贺顾笑着应了声是。
他面上没露什么声色,心里却并没有把今日言老将军的话当做耳旁风。
第二日贺顾起了个大早,早早洗漱更衣收拾妥当,却并没有穿十二卫统领的那身金赤相间的袍服,只着了一身最舒服的宝蓝色窄袖便装,就带着征野入宫去了。
时近六月,空气里浮动着几分薄燥,御苑花园里开的姹紫嫣红、生机勃勃,只是这一片嘈杂的蝉鸣和蓬勃的生机,却愈发和整座禁宫中央卧床不起、病骨支离的老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顾到了揽政殿店门口,果然见到一个管事内官正垂首候在那里,只是那内官抬起头来,却叫贺顾愣了愣。
不是往日陛下身边的王内官,却是吴德怀。
贺顾面色有些迟疑,吴德怀倒反应快,立刻发现他来了,笑道:“贺统领来了,陛下等候统领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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