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稚还是没有用那两包已经配好的药,尽管,她的小日子依旧没有来,但期间也有入城请大夫把过脉,都只言是劳倦过度、感受寒邪所致,开了些调养的药,不曾言怀孕之事。
虽说大夫也言经期不至也有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而时间尚短又是把不出的,她依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但有谢璟在旁开导,她也不再如从前那般纠结此事。
雨霁山青白鹭飞,太湖莲子参差。已是九月之末,太湖的莲花还没有凋尽,数顷晚荷在夕阳金光中被镀上流金一般的色泽,轻烟弥漫,美如仙境。
马车从湖畔经过,车内,薛稚放下一直掀起的帘子,莞尔笑着对身侧的夫婿说:
“太湖风光可真美啊,听说范蠡与西施便是隐居于此,要是,我们也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谢璟亦感慨:“可惜太湖太有名了,往来游客众多,怕是不能住在这里。”
“不过会稽有个镜湖,风光也是很好的。等到了那边,我们可以在镜湖边修整几天。”
“嗯,都听郎君的。”
当夜,三人在太湖不远处一处别院里住下。
此处是谢家的产业,谢璟的曾祖父酷爱钓鱼,在吴兴为官时修建了这座小院,方便来此垂钓。后来,就交给了当地的农人托管。
谢璟派伊仞去取回了钥匙,携妻住下。院子不大,却很清幽,周遭种植着数篷修篁,皆数丈之高,修长笔直,遮天蔽月。
夜风拂过,数篷篁竹便如洪波涌起,簌簌瑟瑟,落叶在空明月光下纷扬如雪。
谢璟进屋时不放心地看了眼那篷篁竹。
不知是否他错觉,他总觉得这几日像是被人跟踪一般,如蛆附骨,冰凉阴冷。
但若是陛下派来的刺客,理应不止这样的动静。
他暂未多想,拎着行李欲扶妻子进入屋中。夜风似乎停滞一瞬,一片竹叶自修篁顶上悠悠飞落。
那股阴凉冰冷之感霍然逼近,谢璟大骇,将妻子往门内一推:
“什么人?!”
几乎是同一时刻,竹林中有少年鹞子般俯冲而下,双刀在月色里挽出数道剑花,瞬间便移至谢璟背后,恰落在他回身格挡的那一剑上,兵戈相撞,一路微弱火花。
薛稚被推在地上,不禁惊恐地叫出声来。那少年力气极大,谢璟用尽力气才将他推开,腰间悬挂的玉笛也因此震飞在地,滚落在草丛里。
他回剑迎击,不忘回头暴喝:“还不快带夫人走!”
两人霎时在院中缠斗起来,刀光剑影,片片如雪,身影繁乱得难分彼此。
伊仞见状便要送薛稚离去,她抬目一望,却惶急地推他:“不,他们来的只有一个人,你去帮谢郎!”
“夫人?”
“去吧!”薛稚焦急地催促。
伊仞无法,只得复命前去,迅速与二人缠在了一起。少年以一敌二,方才的悍然攻势渐渐弱了下来。
薛稚手脚冰凉,立在房中惊惧地望着院中缠斗的三人。
这是皇兄派来的人吗?
他为何要派人前来刺杀他们?是想杀谢郎吗?又为何只派了这一个?
还是说,会有更多的刺客在后等着他们……
夜风吹过,裙摆轻扬,薛稚浑身血液都似为寒气所凝固。
万幸,二人以二对一,少年渐渐处于了下风。谢璟瞄准机会,对着少年为面具所覆的脸一剑砍下。
“砰”的一声闷响,少年脸上的面具应声碎为两半,摔在了地上。
周遭空气似有一瞬静滞,少年似乎一愣,双刃托手朝谢璟腹部飞去,谢璟大骇,转身避开。
声东击西之法,是为金蝉脱壳。薛稚在旁看得清清楚楚,忙提醒道:“他想逃走!”
二人恍然醒悟过来,合力将欲要飞走的少年缚住。谢璟恶狠狠地将少年贯至地上,以绳缚住,剑尖直逼咽喉:“说,是谁派你来的?”
这少年是顶尖的杀手,清秀白净的脸,与其快狠准的用刀方式迥然不同,方才缠斗间,双刃如疾雨一般以剑气在他身上留下数道剑痕,分明是想他力竭血尽而死。
少年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挺身向剑尖直逼而来。伊仞忙将人死死按住。
谢璟心里一阵阵发冷,却颓然冷笑了一声:“看来是不肯说啊。”
“听着。”他以剑指着少年的脸,眉宇间汗珠如滴,“我知道你主子是谁,我也不杀你,这是龟息散,饮下之后三日之内脉息全无,三日之后自然解开。我留你一命,回去复命。”
“还劳烦你告诉陛下,我与他君臣情分至此而断。若他执意苦苦相逼,我夫妇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
“对。”薛稚也忙跑了过来,泪水涟涟地重复,“绝不瓦全……”
这少年正是江澜。
对方竟是将他认作了皇帝的人。
既是没有认出他,是不是,公子便不会迁怒到江蓠?
他迟疑一晌,看着他们没有应声。
谢璟将丹药与少年服下,不出片刻,对方果然晕死过去。遂简单收拾了行装,重新启程,在月色里继续向南行进了。
三日后,江澜药效散去,亦动身回京。
次日,梁王派来的人马寻到此处,留意到打斗的痕迹。因认出遗落在此处的玉笛上刻有谢氏族徽,不敢隐瞒,一面向南追赶,一面又将院落中遗落之物悉数呈回了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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