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早饭,来楼上找我。”
秦瑜端着盘子上楼去,吃着傅嘉树为了赎罪买的锅贴,皮薄汤汁多,锅贴配着面疙瘩汤,刚刚好。
她才吃了两个锅贴,花素芬就上来了,秦瑜抬头:“早饭吃好了?”
“吃好了。”
“我吃东西清淡,但是不要求你们也吃得清淡,我是因为在外头时常要应酬,吃得多了,所以昨天嘱咐你,家里少油少盐少糖。如果今天没有锅贴,你早饭就是菠菜面疙瘩?连个鸡蛋都不放?”秦瑜吃好早饭,拿了餐巾擦了擦嘴,看着花素芬。
“小姐。比家里好上百倍了,家里哪儿有白面吃,都是砻糠加上青菜的。”花素芬低头,“两个孩子都是在长身体,吃得又多……”
“你也知道小孩子在长身体,营养才要跟上。早上一人一个鸡蛋也是要的,不用比我更简单。中午我不在家,你们四个人,一荤两素。今天晚上我时常要应酬,不回来吃饭。鱼和肉,你们烧了吃了。以后我要是晚上六点半不到家,你们就把我那一份儿也吃了。要是我没吃,你回来给我做碗荷包蛋面,就好了。”
“小姐……这……”
花素芬被王刘氏一遍遍地嘱咐,佣人有得吃主人剩下的饭菜就已经很好了。看见桌上的荤菜不要眼馋,想想自己家里连饭都吃不上,都要饿死了,不要让主人嫌弃。现在小姐叫她一家子在家的时候吃荤菜?
“把家里收拾妥帖,弄得干干净净的,我就满意了。”
花素芬眼里冒着热气,千言万语无法出口,带着鼻音:“是!”
等秦瑜吃完早饭,花素芬送秦瑜出了门,看着小姐上了黄包车。
八点左右,隔壁来了个四十来岁的佣人教一家四口,怎么打扫家里,下午两点有人带花素芬去采买一些针线和零碎的日常用品。
等他们回来,闻秀过来跟花素芬说一下基本的礼节,毕竟王刘氏也就是个介绍帮佣的,怎么做事她知道,但是大户人家该注意的地方,王刘氏未必能讲得清楚。
素芬也趁着这个机会问闻秀,早上小姐那是什么意思?
听花素芬这么说,闻秀笑:“像秦小姐这样的,是真心让你们吃饱,只要你们不是蛮吃蛮用,她都不会有话的。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少嚼舌头,她回来的时候热汤热水伺候着。你也别多想。反正她对你们好,你心里拎得清就好。拎不清么!人家把你赶走了,像她这样人口简单又大方的主家,谁不想来?再说了,你好好做,还能给孩子们挣一条好出路。我儿子沪江大学出来,现在在钱庄跟着掌柜做事。今年说好亲了,姑娘是个中学生,父亲是中学老师……”
“这真是做梦也不敢想。”
“怎么不敢想?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
“嗯。”
闻秀跟花素芬聊了会儿,回到傅家,傅太太刚刚打牌回来,见太太脸色不好:“太太今天手气不好,输了?”
“谁输了呀?”傅太太气呼呼地上楼,闻秀跟着她进房间,关上门,给太太拿换的衣服出来。
傅太太把手提包扔在沙发上,气鼓鼓地坐着:“张秀芳那个女人哦!今天带了胡太太来打牌,打牌么,打牌呀!她要捧胡太太的臭脚么,她去捧好了呀!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捧?真的是十三点哦!”
“年太太就喜欢溜须拍马的。”闻秀拿来舒适的平跟居家鞋给太太换上。
“她当着胡太太的面,跟我说,要是我们真心诚意跟胡家结亲,就让嘉树不要搞七捻三,跟外面的野花断断干净,不要再跟乱七八糟的女人闹上报纸了。还意思上说,这次舞会是特地为我们嘉树办的?脑子坏掉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诚心要跟他们的结亲的,我们什么时候要让她给办舞会的?出席他们的舞会,是给他们面子,浪费我们家的时间,好不好?”
傅家是年家的老客户,傅家在华商中做房地产是翘楚,这些年赚得盘满钵满,年家给他们造房子,跟在后头吃汤。
年家为傅家公子和胡家小姐牵线是结个善缘,傅家有钱,胡家二公子看起来以后会步步高升有权,两家若是能结成姻亲,那是相辅相成,就连年家都能沾光。
之前胡家四小姐眼界很高,胡家二老也素来清高,不屑与他们这些富商为伍。但是胡家二公子如今踏上仕途,又是在银行业,若是能跟富商结成姻亲,有莫大的好处。盘算来盘算去,选傅嘉树,胡家二公子也算是为妹妹考虑了。
傅嘉树本人长得没话说,而且还留洋归来,从学识上来说也算配得上他们家,主要是傅家很干净,旁的富商之家,哪一家不是妻妾成群?唯独傅家老夫妻伉俪情深。
所以一家子对傅嘉树是都非常满意,尤其是胡四小姐,她是见过好几次傅嘉树,早就点头了。
胡家认为自家跟傅家结亲,给傅家能带去诸多好处,中国千百年来有钱哪里比得上有权?傅家定然是千万个愿意。
年家也这么想,所以胡家二公子略微一提,年家就一心一意要促成这个姻缘。
年老爷上次见到秦瑜从宋舒彦的车里出来,就认定秦瑜是想要做宋舒彦的二太太,又在云海门口撞见她与傅嘉树巧笑倩兮,这胡家看重的就是傅家的门风,要是这傅嘉树和其他公子哥儿一样,也是要了大房又要二房的,只怕是胡家要不乐意了。
是以哪怕傅太太几次表示他们家不着急找儿媳妇,年家也没领会傅家的意思,还几次三番地捧着胡家,踩着傅家,对傅家一家子真是恨铁不成钢。这种机会都不会好好把握,年太太自以为他们之间关系到位了,还一副她全是为了他们傅家,为了嘉树好。
真的是听不懂人话吗?
“年太太这就过分了。他们年家不是造房子的吗?咱们家不是每年给他们好多生意,她怎么反而帮着胡太太说这种话呢?”闻秀给傅太太捏肩。
“生意做到一定程度想跟有权的人在一起,也正常,那胡家老二岳父是政府高官,这个胡家老二本事不小,自然想巴结。不过也不能拿我们家嘉树当个物件送吧?”
“太太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再说我们少爷心里早就有人了,秦小姐也是答应了要帮少爷。等秦小姐陪着少爷去舞会,他们就知道了,咱们少爷才不稀罕什么胡家四小姐。”闻秀冷哼一声,“秦小姐气度娴雅,为人是真大方,今天她家那个佣人跟我说……”
老头子对她说过,秦瑜这个孩子又有主见,学问又好,此刻又听闻秀说她收了那一家四口,实在太合傅太太的心了:“这孩子心善又爽利。我是真喜欢。”
“最主要秦小姐是真正的漂亮,跟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个胡四小姐说是上海滩的美女才女,老实讲脸太长,还是鹰钩鼻,总觉得刻薄相。让秦小姐好好打扮,一出场就让那个胡四小姐知难而退。”
傅太太听闻秀这么说,好似想起了什么来,走进里间,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个匣子,走到外间放在桌上,她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挂项链,这挂项链是时下最为流行的颈圈设计,中间是一颗硕大方形祖母绿边上则是配了一圈方形钻石,款式简洁大方。
“闻秀,你说小瑜戴这串链子是不是很漂亮?”
这串链子是去年英国人的拍卖会上,傅老爷重金拿下给太太的礼物,傅太太上了年纪有些发福,这串链子是扣着脖子戴的,显得脖子短,曾经想过去改款,只是这是欧洲顶级设计师的作品,又怕给改坏了。
嘉宁那个丫头,这个年纪又是活泼的性子,压不住这么豪华的珠宝,傅太太很惋惜,傅老爷倒是无所谓,跟她说大不了以后给儿媳妇。
“太太,只是少爷和秦小姐八字还没一撇,这个时候您把这串链子给出去,不好吧?”
“也不是给出去,就是借给小瑜戴一下。我想想都觉得这挂链子最最衬她了。”
大户人家,上一辈因为日积月累,也因为一代代传承,手里珠宝很多,小辈手里的不过是嫁妆的那点儿东西。有大一点儿的场面媳妇女儿问婆婆母亲借首饰也是常事儿。
“太太,您喜欢秦小姐是一回事儿。您要是冒然将珠宝借出去,秦小姐恐怕未必领情。”
傅太太实在惋惜。
闻秀知道太太一直被老爷护着,即便是这个年纪了,还是有些随性,甚至有些天真烂漫,喜欢一个人就一门心思地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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