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也过好几年了。」梅静宣主动靠近刘恆一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好似安抚。刘恆读懂梅静宣的意思,心里不免宽慰。
刚招录完新一批学子,在进入监行门拜师听讲前,此间正是他们最后的间散日子。也因此,身为监行门司典的刘恆,才终于得空来招待重回京城的旧友。
梅静宣未曾进过世家大族的宅邸,此次前来,虽见刘府院落似乎不比旁的官家富丽,可布置颇现雅致。踏入书斋院子里,见着三厢环庭、苍蘚满径、落花盈阶之景,隐士更是叹道:「这是『藏书四时』?倒真有一番味道!」
刘恆听了,无奈地笑:「家里也就仲明爱闹这股南方人的间──」才说到这,刘恆倏地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些什么,愣是吓得止住话音。气氛霎时凝滞。
还是梅静宣首先笑了出来,面露调侃,「是了,她还说自己是湘洲人士呢。」
闻此,刘恆实是尷尬不已。可她瞧着梅静宣的态度,却又十分困惑:梅大人这是……不生气、不埋怨吗?怎么如今……竟是这种反应?
「您、您不气吗?」刘恆颤颤地问。
「生气啊……」梅静宣只虚虚地慨叹,并没作肯定,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比起生气……看了刘熙的种种反应后,先来的可是疼惜……」
「疼惜?为何?」刘恆颇为吃惊,「她是做什么了吗?」
隐士忽地吃笑出来,刘恆看得不明所以,只听她问:「刘熙平时在你面前,性子如何?」
「这……心思敏捷、爱笑,虽说是慧黠,可也很能气人呀。」身为对方长姊,平日里来被刘熙气得可不少。刘恆答完,仍旧不解地望向梅静宣。
隐士偏摆了副难以捉摸的表情,但语出惊人:「你可知她在我面前落了好几次泪了?」
「什──刘熙哭了?」刘恆震惊得就差蹦起身来,接着手足无措:「她、她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说受伤了?」
望着眼前好友对胞妹又气又爱的表现,实在让梅静宣忍俊不禁。她马上出言安抚:「除了腿伤外,她无事。她会哭……估计是觉得内疚。」心里愧疚得受不了,才在临出发时,乃至接近京城那晚,终于受不住那满腹煎熬与自责,于是化作了泪水,不住涌出。
即便是现在再重新回想起来,梅静宣仍是感到怜惜不已。看尽了官场尔虞我诈、欺瞒背叛以后,再见如此……善良、温柔之人,梅静宣怎能不为此人动容,以至于动了心呢?
是了……这世上,少有人……甚至可说几乎不会有人,能那般不求回馈地待人温柔。没有人有义务对旁人温柔。
即便梅静宣或多或少能察觉,刘熙望着自己的眼神中饱含崇敬,可实际上目睹了对方眼泪决堤、情绪崩溃的瞬间,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被对方如何「珍视」。除却来自血亲的关爱,梅静宣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好似能融化冬雪的暖意。
于是,隐士便也想要守护这样一个柔软的人了。欲紧紧跟随,并护着对方,慢慢地……还变得想与之亲近。这些情绪,对梅静宣而言都是第一次。而她亦是渐渐地发现,只要能和对方在一起,见着她笑,见着她满足,自己的心就能感受到充足、满溢着欢欣。只要刘熙好,自己便也跟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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