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听得发毛,像是大蛇严寒的鳞片贴着脚面忽有忽无往上爬,刺骨侵肌,扎得他脊梁一阵酥麻。
殷天揣着沓文件离开,在病房门口停住。
慢慢转头审视,目光肆无忌惮地欺压着米和,挑衅一笑,“27岁。”
直至她走后良久,三个老少病患才敢喘气,她什么都没做,却起了杀鸡骇猴的效果。
米和一点点缩进被窝。
“这丫头不是你女朋友啊。”老头忙灌了几口热水。
米和满声冤屈,“她撞的我,她肇事者。”
靠墙的老头直“啧啧”,“咱不怕啊,她要不讲究,咱报警。”
米和更憋屈,“她就是警察。”
病房顿然鸦雀无声。
从惠爱医院到淮阳分局,堵得风雨不透。
草木被水涮得透亮,崭新崭新,闪得眼疼。
殷天后悔应该再喝一杯咖啡,她现在脑子跟鼻涕似的。
一半极度迷糊,一半是被咖啡熏出来的极度清醒,两者对垒打架,泼妇一样揪头发挠脸蛋,谁也不服。
小e飘飘忽忽进了分局大院,又浮浮荡荡扎进停车场。
殷天走向电梯间,后面跟着一人,带着个棒球帽。
电梯门一开,“呼啦啦”涌出一群便衣,押着个黑衣男人。
殷天头一探,眉一挑。
男人的右脖子有纹身,这是她当初在白板上圈出的纵火案凶手。
跟在殷天身后的人缓缓踱进电梯,端着股洋洋自得的劲儿。
殷天瞥了眼他那两只出类拔萃的黑眼圈,“郭队长速战速决,成绩斐然,但也别操之过急,伤身。”
郭锡枰怪笑,“赶业绩嘛,应该的。”
电梯内侧门是面镜子,殷天大咧咧斜靠着,虎视眈眈盯着他手里拎着的四两包子,“郭队长,您啊心眼忒窄。”
她没吃早餐,一闻珍馐芬芳,空瘪的肚子像得到了某种信号,当即鬼哭狼嚎,一声响过一声。
她也不尴尬,就这么瞧着包子。
郭锡枰看似平静,实则惶惶,主要是殷天的目光太凶横,太无餍。
他将包子缓缓且匀速地移到怀里,就怕一变速,惊着对方,惨遭掠夺。
“郭队长,”殷天漫不经心,“您呀忒抠。”
1层到了。
电梯门开,孙苏祺提个煎饼进来,殷天侧身出去,肚子还在咕咕叫唤。
孙苏祺想也没想就把煎饼丢给她。
殷天接住,嬉皮笑脸指着郭锡枰,“师姐,这人蚊子打屁,小气的很,过不了你爸那关。”
孙苏祺瞪她,“不想干了是吧,大清早骂领导,熬夜熬傻了吧你。”
殷天歪头还要说,孙苏祺马不停蹄,死劲儿摁关门键。
电梯门关得快,殷天只能喊,“郭队长带瓶酒啊,老头喝嗨了,啥都能同意!您让他卖房他都能签字!”
3层到了。
孙苏祺红着脸出来,唇部的口红花得一塌糊涂。
她低头扭捏地擦,还忙不迭跟同事问好,郭锡枰的四两包子全出现在了她怀里。
郭锡枰到了5层,挨个工位搜刮吃的:一个烧卖,两个馄饨,一个包子,半根油条,一个香河肉饼……百家饭养饱了他。
福林旅馆是恒霞路最便宜的住所,旁边就是妇幼保健院,大多是外地夫妻来订房,人流量大,翻住得也快。
旅馆保洁是个50出头的烫发妇女,工作服脏污浊臭,时时刻刻衔着瓜子“喀嚓喀嚓”,逮谁就唠两句,见孩子可爱,还捏两下脸蛋,指缝里都是泥垢,戳得小孩面颊煤黑,没少挨母亲们的斥骂。
她推着清洁车,刷了房卡,屁|股一怼进了208房,随即一声呼天叫地。
她弹簧一样冲出来撞翻车子,磕到墙面。
已然顾不得疼,摔了就爬,爬起就跑,跑了再摔,几乎是滚到前台。
半小时后,淮阳分局刑警侯琢疾步敲响了郭锡枰的办公室,“郭队!淮滨所刚刚转线过来,恒霞路出了案子!”
“备勤!通知三层!”郭锡枰埋头签完字,将材料锁进抽屉,掀了椅背上的夹克,匆匆而出。
他没有坐电梯,快步下到1层,往行政办公区闯。
殷天正仰着脖子睡得昏天黑地,怀里抱着泡面,面桶歪了,汤汁小溪一样淌地,蜿蜿蜒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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