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宁当然知道此事其实与他无关,他虽在户部,但景成帝在位的最后两年,一切大权皆是掌握在卿国公手中,卿国公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即便是亲孙子也不会透露一分。
转念一想,卿嘉述此刻送上门也有些好处,此事他是不知道也得知道。再说身在户部当值,却不知民生之事,本就是失职。
“你千里迢迢从京都赶来,莫不是知道东窗事发还想着遮掩一二?”
“臣实在不知所犯何罪,伯母回祖宅休养,臣一路护送,又得知舅舅如今在此处,前来探亲这才遇上公主,至于公主所说之事,臣虽一路有所见闻,但却并非早就知晓,何来知情不报一说,更不提东窗事发一词。”
“若公主要治臣之罪,便许个失职的罪名,身为户部侍郎,却不知百姓受难实在有愧。”
贺攸宁垂眸看向他,神色莫名,倒是一旁的县令见自家外甥也是自身难保,忽然良心发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行上前,抓住她的腿,哭声喊道:“公主殿下,这江宁府受灾之事与卿大人无关啊,卿大人远在京都又能知道什么,还请公主明鉴。”
贺攸宁用力抽回脚,却不料被他抱得更紧,只得作罢。
“卿大人远在京都不知情,那你身在江宁府恐怕知道不少?”
县令有些犹豫,“这……”
见他支支吾吾不说话,贺攸宁装作不耐,“既然你不知情,那卿侍郎这罪也逃不了,来人,将他们一起带走。”
那县令登时便急了,他们王家就是个小世家,姐姐嫁给卿国公庶子为妻,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哪知这庶子有几分本事,封了个侯爵,他们王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县令的位置也是靠着这样的关系得来的,要说他们王家最有出息的,便是眼前流着王家一半血的卿嘉述。
叫他眼睁睁看着前途无量的外甥在自己面前获罪,不说将来姐姐姐夫如何怪他,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安心,这毕竟是他们王家未来的依仗啊。
想了半晌,终是咬咬牙点头道:“启禀公主,微臣虽所知不多,但一定知无不言,还请公主容我写下。”
贺攸宁扫了跪在地上的卿嘉述一眼,点了点头,留下侍卫守在县令身边,带着卿嘉述走出门外。
“臣在路上碰到了淡竹,她在镇上的客栈等你。”
客栈?贺攸宁回头,下意识以为他同温应淮碰面了,问道:“你见到温应淮了?”
这会儿轮到卿嘉述吃惊了,“温应淮?他不是早在鸣山大火时便……”又问道:“你一路都同他在一起么?”言语间没了以往的淡定,显得急切,一时间竟顾不上尊卑。
贺攸宁没觉得半点不对,点了点头道:“是,我同他一道来的江宁。”
作者有话说:
卿嘉述晚上都不睡连夜扎小人:戳屎你个姓温的
第30章
贺攸宁此刻满心都是江宁府饥荒之事, 哪还注意得到卿嘉述的小心思。
见他心情不佳,还以为是适才问罪于他惹他不满,贺攸宁抿了抿嘴唇, 心下决定还是先稳住他再说。
“表哥, 方才我说的话是有些重了, 但也是心急所致, 如今江宁百姓处于水火之中,表哥身为朝廷命官,想必应同我一样爱民如子。”
卿嘉述扯着嘴角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她同小时候最相似之处便是这儿了, 要用着他时便是表哥, 用不着了便是卿大人,这过河拆桥的本领是半点没变。
贺攸宁看他还是兴致不高,只当自己没瞧见,大步流星走回府衙。
此刻县令已写好认罪书, 贺攸宁草草扫过一眼,其中赫然夹着卿西林的名字, 将认罪书收好,心下更是打定主意今日动身前往卿家祖宅。
只不过,还得去趟客栈同温应淮道别, 顺便与淡竹会和。
本想着卿嘉述此次前来为的是探亲, 便留他在此与他那县令舅舅说说话。
不料卿嘉述顶着县令舅舅渴望的眼神, 硬是头也不回,拔脚便跟着贺攸宁身后, 留下身边的墨言陪着他。
县令看了看自己外甥远去的背影, 又看了看身边的墨言, 心下暗定,怕是外甥想着在渝平公主面前替他求情,不由得点点头,还是外甥心疼他,这不,还将墨言留在此处保护他。
卿嘉述此刻满心想着要前去会会温应淮,根本不知舅舅脑补一场。
贺攸宁望着前头大步流星的卿嘉述,此刻也是一头雾水,这人竟比她还着急着去江宁么?
二人来到客栈时,远远便瞧见淡竹在外等着,瞧见贺攸宁的身影急忙上前。
“公主,是奴婢失职,没有保护好公主,这才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卿嘉述还在身边,贺攸宁不想为之前的事情多说些什么,只摆了摆手,待回头与她细说。
若在平时,卿嘉述早就能察觉二人的眼神官司,但此刻很特殊,他只想早早见到温应淮。
贺攸宁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之人情绪有异,他怎么这般激动?
几人往回走时,贺攸宁提起要与温应淮道别,淡竹还未回答,倒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
她与淡竹对视一眼,均觉得奇怪,从前在鸣山书院时,并不见卿嘉述与温应淮有多深的交情,此刻竟一反常态的热情,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二人停下脚步,他还回头催促:“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贺攸宁不知误的是哪门子的时辰,“从前并未见你与他多有交情,怎得此刻竟像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卿嘉述身体微不可见的僵硬一秒,又放松下来,云淡风轻道:“话本里都难见的死而复生,如今就在眼前可不得瞧一瞧。”
这话说得奇怪,若细想便有些刻薄之意,可话是卿嘉述说的,他可是出了名的端方知礼,贺攸宁只当自己想多。
待卿嘉述与温应淮同坐一桌,漠然相对时她才发觉事情不对。
还没见面前,卿嘉述有多急切,现在就有多冷淡,二人只顾喝茶一句话也不说,她难得觉得卿嘉述此人看不懂眼色。
贺攸宁有话想要单独与温应淮说,可无论明示暗示,卿嘉述只是低低应一声,然后事不关己喝着茶,铁了心要待在这。
无法,她只能强迫自己尽力忽略眼前存在感极高的某人,转过身子同温应淮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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