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曦湿漉漉的手在洋装裙襬处抹了抹,溅下几滴雨露。
从那两个孩子身边经过时,她隐约听见另一个孩子悄悄说:「如果sete不是看台狗,我就当他粉丝。」
绕过他们的桌子时,徐慕曦脚上的低跟包鞋被地毯绊了一下,一个男服务生端着托盘经过,差点和她撞上。
他用斯文而公式的扁音说:「小心哦!」
服务生说完以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彷彿刚刚那只是句问候。看着他托盘上拿来填饱肚子或填饱手机镜头用的精緻艺术料理,徐慕曦开始怀疑,在这间餐厅里滥竽充数的她,是不是没资格被他服务。
沿着洁白的墙穿过一条无人走道,脚下软硬适中的地毯含住鞋跟所有痛楚。
他们家的位置在落地窗旁,是妈妈几个月前订下来的。这个位置的夜景很大气,他们只需优雅端坐,就能把整个城市繁忙奔流的光点踩在脚底。
回到少了她的餐桌前,爸爸还在提醒哥哥到德国留学时要注意的事。
他嘴边严肃的法令纹蜿蜒缝进岁月,总是开不大的嘴,三句不离「我当年」及「我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样」。年少壮丽的回忆,光靠时间放不下,没能另开恢弘前都是要被送往四地展览的名画。
徐慕光侧一侧头,看见妹妹混浊的眼睛里岔着淡淡血丝,卑微的下眼瞼浮出淡红色的弧度。
「我到现在还经常后悔,要是我当初先学德文,一定能申请到更好的学校。」爸爸见他转头望徐慕曦,眼神没跟着赏过去。他现在只想把儿子的注意力剪下黏贴到这个话题上。「到时候我再拜託赖叔叔多照顾你一点。」
徐慕光回过神,手抚上桌前白磁茶杯的淡墨浮花,「赖叔叔很忙,我有解决不了的事再请教他就好。」
爸爸连声点头,说着也好、也好。
呆坐在侧的徐慕曦无话可说,拿起餐巾按了按湿润的眼角。
「慕曦。」对面的妈妈捏着细音,语气严厉,「餐巾是拿来擦嘴的,不要这么没教养。」
妈妈慍怒并非常事,连正准备重新展览自己的爸爸都噤声望来。
「都教好几次了,怎么还没学会?」爸爸放下手上刀叉,用自己的餐具宣布晚餐结束,「罢了。待会我先送你和慕曦回去,我带慕光去买点东西。」
徐慕曦的肩膀虚软垂下,餐桌下攛皱了的裙摆在手心松开。
大概是去买衣服一类,看起来一时半刻不会回家。
「慕曦刚上高中,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忙,早点回去练琴也好。」一顿饭走到尾声,爸爸终于对她说了几句话,「爸爸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加油喔。」
徐慕曦抬起头看他,嘴眼含住笑,表情藏住灵魂。
爸爸转头对妈妈说了什么,嗡嗡地听不懂。徐慕曦用麻掉的指尖把餐巾摺好。低头时,眼角馀光瞄见刚刚那位穿杏色衬衫的妈妈,正带着两个儿子吵吵闹闹地离开。
那样的滥竽充数该有多好?
明明在同个时间与空间,同样委身成就端正礼仪,大费周章把自己抬上高楼餐厅而对内核不知所云,他们却看起来真实多了。
就连他们讨论的虚拟游戏,也比她面前这一桌,真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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