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宇没有再辩驳,低头垂颈,握紧钢笔,很快就密麻地写满了纸。
梁鹂听见婴孩的哭啼声,醒来时窗户纸透进了清光,急忙穿衣起床,沈家妈一大早买小菜去了,桌上摆着钱让她自己买早点吃。
她洗漱停当,背起书包往弄堂外走,到早饭摊子买了两块羌饼边走边吃,忽然听到身后有铃铛声,回头看是陈宏森。
陈宏森放慢车速,微笑着催促:“快上来,我带你去学校!”
梁鹂有些迟疑:“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陈宏森斜睨她的神情,玩笑道:“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好朋友不能带你去学校么?”
梁鹂哑口无言,乖乖坐上他的后座,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也很快被温煦的春风吹散了。
第捌壹章 他鼓起全部勇气谋划的出逃计划,却不过是半日的狂欢
交志愿表这一天,乔母特意请了假,趁乔宇吃早饭时,她把志愿表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生怕有错别字或填得张冠李戴,确认准确无误后、小心折好放进乔宇的书包,送他出门,再替他把衣领翻翻齐整时,忽然仰起头微笑着说:“我的儿子已经这么高!我却老了!”
乔宇垂眸落到她眼角细碎的鱼尾纹,嘴唇微蠕,低声道了再会,踩着暗红的楼梯咯吱咯吱下楼,乔母站在门口听着,那下楼声如弹钢琴,先是一键一键,沉重而孤立,后渐渐飞快,连成一串音符,蓦得嘎然而止,走到窗前朝外眺望,只捕捉到乔宇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无来由的有些怅然若失,静站会儿,拎起篮子去巨鹿路菜市场,以在是吃蚕豆的好时节,卖菜员教她怎么挑拣,剥开豆荚,个小皮薄翡翠绿的,是上海本地蚕豆,油盐清炒几下就装盘吃,连皮带瓣吃,满嘴软嫩;还有种是外地的蚕豆,个头比手指盖还大,绿白色,皮厚,一般都剥皮,只留里面豆瓣炒来吃,不要忘记撒白糖,吃在嘴里感觉是面的。
上海蚕豆人人爱吃,外地蚕豆见人见智,有些就爱这样的吃口。
如果做豆瓣酱,要用外地蚕豆。
还有城隍庙卖的五香豆,一颗颗越来越大,以在也不正宗了。
上海蚕豆价钿要贵。
乔母买了两斤上海蚕豆,今朝日子特殊,她心情好,不肉麻铜钿,买了四块湖南豆腐干,一斤五花肉,又挑了两根春笋,她让卖菜员把根节硬实的部份连泥巴一起切掉再称,卖菜员边称边嘴里嘟囔,意思她算得太精刮,乔母回嘴,两人拌了几句,卖菜的掐着切下的笋根、给左邻右舍看,能掐出月牙弯痕就不算老,有人相劝,于是不欢而散。
她又买了百叶结和一块咸肉,正好可以炖腌笃鲜,乔宇最爱吃的。也看见有卖刀鱼的,听说陈宏森姆妈买过,走过去一问价钿,不是老百姓能消费得起。
她回到弄堂里,休息会儿,想一想去寻陈母,快走过楼时,额头发凉,抬眼看,是沈家晾的尿布,水滴滴嗒嗒,这就是素质!她有些薄蔑,进入楼道里,老远就听到噼噼啪啪搓撸麻将牌的声音,走到两楼陈家纱门口喊了两声,陈母跑过来开门,把她迎进房里,笑道:“侬要搓麻将哇,我让位子把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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