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容说,“我在青州那边,遇到一对父子,据他们说是早前被冤枉贩卖私盐,被关在大理寺诏狱里,所幸大表哥还了他们清白,贩卖私盐的另有其人,现已被抓捕归案了。”
沈清烟唔唔声,感觉有点奇怪,这么容易就抓到犯人了,顾明渊还大老远的带着她跑去江南,挨两刀差点回不来,图什么啊。
沈玉容想到那对父子,倒是笑起来,“那父子也是命运多舛,半道还遇上了水盗,身上分文不剩,那余姓小哥到青州后当街卖字,小地方有几个人认得字的,自然挣不到回去的盘缠,我瞧他们可怜,就给了几两银子,谁知那小哥给了我一个草编蝈蝈,说这算信物,以后他要报答我。”
沈清烟看她笑的欢畅,心知她在青州舅家过的不算差,便对她说,“大姐姐知道大姐……王承修被圣人打瘫了吗?”
沈玉容点了点头,对于王承修不想多说什么,只道,“我冬至那日去给母亲祭拜了,顺道在路口给你姨娘也烧了钱。”
她叹了一声,怕戳到沈清烟的伤心事,但沈清烟姨娘死的确实太惨了,一张草席扔在荒郊野外,尸骨都无人收,她烧纸钱也不知道柳姨娘能不能收到。
沈清烟揪着手指,好一些时候才说,“谢谢大姐姐还记着我姨娘,她有墓的。”
沈玉容又点过头问她,“是小公爷置办的?”
沈清烟羞涩了点,嗯声说,“表兄还叫人帮姨娘修墓了。”
顾明渊在这件事情上对得起她的,好歹让姨娘有个像样的墓地,现今他能为她做这么多,说明他还对她有兴致,趁着他对自己有兴致,她总要为自己考虑的,不然等以后找个时间跟顾明渊挑明了,她可以给他玩儿,等他玩腻了,他得把她安顿好,或者帮她找个夫君嫁了也行。
“他倒是有几分良心,”沈玉容有些许愁,又有些许欣慰,“你姨娘的墓在哪儿,我过完年就回青州了,得空过去拜一拜。”
沈清烟犹豫一会儿,说,“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尤其是她父亲。
沈玉容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我寻个日子偷偷去,绝不叫府里人发现,我省得其中利害。”
沈清烟这才说了,“在西城。”
沈玉容记下了。
沈清烟不放心道,“不能往外说的,表兄特意交代,我姨娘的墓碑名也不能说。”
沈玉容跟她再三保证不往外说。
沈清烟便把心稍稍放下,指着她手里的画道,“我想带回去。”
沈玉容便把画给她,轻声说,“浔哥儿心疼你这个弟弟,那国子监有人说像你,都被浔哥儿给驳了,国子监倒没人再说,只是出外边儿就怕有人见了要说闲话,如果小公爷能替你处理了是最好的。”
沈清烟说是,姐弟俩便回了永康伯府。
这年三十的年夜饭,沈清烟原当是会被沈宿和沈浔摆冷脸色看,但真正坐到桌上,沈宿竟还对她和蔼了几分,沈浔倒是没跟她有过多话说,这顿年夜饭她吃的极舒坦自在,后边儿又随着大姐姐去看了小侄女,被小侄女叫了声小舅舅,心里一高兴,还送了小侄女一只小金锁,那金锁是她今儿出门前,雪茗替她备好的礼,说是顾明渊怕她空手回去,没得见了小侄女没东西送。
沈清烟在永康伯府呆到上夜,庆俞过来接了她回静水居。
缘着是过年,顾明渊没那么早回屋,此时约莫还与老夫人他们在吃年夜饭,他们英国公府的年夜饭一定比永康伯府更丰盛,他们府里规矩还那么多,不定要吃到什么时候才歇。
沈清烟在雪茗的服侍下泡好脚睡到床里,还叫雪茗给她找来话本,她看了会儿话本,发现讲的是一个书生半夜摸到千金小姐闺房的故事,她就不爱看了,跟雪茗嘀咕,指定是哪个下流的穷书生臆想出来的。
她让雪茗把话本扔了,然后便困的躺下睡了。
雪茗留着盏灯在矮桌上,便进后罩房去做针线活。
沈清烟睡的不深,床侧塌下去时,感觉到身边有热源,须臾她被搂到臂弯里,嘴巴也被亲了两口,她眯着眼缝一时脑子浆糊,嘟哝着,“……臭书生不许摸进我屋里,我不给亲的。”
然后她就又被捏着下巴给亲醒了,才看清是顾明渊睡到她床上,她刚刚骂他的话明显被他听到了,这会脸上蒙一层黑,怵人的很,沈清烟皱着眉,可怜兮兮的,“我看话本……呜!”
没说完的话被他一口吞进肚子里,那件雪软绒花亵衣被他拉走,她挨不住罚轻泣,之后他勉强收住嘴才让她能在他怀里安生的睡个安稳觉。
翌日起来时,顾明渊已经不在次间了,床头放了一个大红纸包,上面是顾明渊的字迹。
压岁钱。
沈清烟有七八年没收到压岁钱了,以前嫡母在时,过年会特意给她包压岁钱,不仅她有,大姐姐还有沈浔他们都有,后来嫡母去世了,她父亲对这种小孩儿的事不上心,横竖平日也不会短她吃喝,压岁钱就没给过,去年顾明渊带她去江南,就没过年,倒是她过生辰时,顾明渊给了她生辰礼。
今年顾明渊竟然还给她压岁钱了!
沈清烟忍不住心间欢腾,把大红纸包拿起来看,里面全是铜板。
沈清烟扒拉一下,竟然真的全是铜板,银子都没有。
她不信邪的把铜板全倒出来,还给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整整一百个铜板。
沈清烟原本收到压岁钱还高兴,现下真的有些气了,就算他舍不得给自己钱,也不能就给她一百个铜板吧,这也太抠了吧!
雪茗进来时就见她横眉竖眼的一脸不快,手里还抓着那些铜板,看那架势恨不得要把铜板扔回给顾明渊,再说句不稀罕他的破铜板。
雪茗走过来好声好气的替顾明渊解释,“这一百个铜板可是小公爷用银子跟咱们院里的下人们一点一点换到的,大过年的沾着福气,小公爷是盼着您长命百岁。”
顾明渊想要她长命百岁,所以找人换了一百个铜板给她做压岁钱。
沈清烟的心口在扑通扑通跳,他想着她能长命百岁啊,他为什么要这样想?
雪茗说,“小公爷只是嘴上不会说好话,但总为您着想,他比谁都希望您过的好,您每回跟他闹别扭,他可从没舍得真罚您,这次您带回来的那幅画也被小公爷拿走了,您别担心,小公爷会替您解决的,这一百个铜板小的拿红绳给您串起来,放您的小匣子里,以后保您平安顺遂一辈子。”
沈清烟脸红了,心热了,小小的啊着声,然后雪茗用红绳把那一百个铜板串好放进她的匣子里,里面还有顾明渊给她的钱,她突然安心了。
她想着等顾明渊回来,她要跟顾明渊很直白的说出来,他对她是不是有一点喜欢的,他可不可以给她个很明确的话,只要他能回应她,他要她等多长时间。
她都愿意等的。
可是这日白天顾明渊都没回府,就是中午也没回府用膳,沈清烟是知道的,他们年初一就得上朝,所以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她仍心怀忐忑和欣喜的等在屋里,直到夜半,顾明渊披着一身霜雪回来,他身上的官服尚未脱下,沈清烟看到他这张森寒的脸都不怕了,鼓足勇气想说话,却先被他厉声说道,“我让你别与人说我去了江南,你说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