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傲慢,很少在桂坊西路的夜店里露面,偶尔来一次,也都是包场,请一些家世对等的合作伙伴,或是脾性相投的朋友,外人很难参与进去。
正因为没有途径可接近,所以才让人愈发的好奇、向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车牌号早被有心人记下来,在圈子里疯狂流传。
梁昭辉一眼就认出,那是陈鹤征和陈鹤迎的车。
他的手臂依然牢牢地控着温鲤,但是,如果有人离他近一些,就会发现,他在发抖,手腕到手指,抖得像是患了什么重疾。
暴雨疯狂落下,雷声隆隆,整个世界被潮湿充斥着,跌宕而泥泞。
阿斯顿的车门从内部推开,悄无声息的,纯黑的轮廓微微反光,透出一种压迫感。
梁昭辉以为下车的人会是陈鹤征,于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喉结艰涩滑动。其实,梁昭辉根本没见过陈鹤征几次,那个人所处的位置,离他实在太远,他用尽全力,也攀不上一丝关系。
所以,梁昭辉嫉妒,也恨,只能用这些见不得光方式,试图作践陈鹤征的颜面,打碎他的尊严。
出现在梁昭辉眼前的,并不是陈鹤征,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穿正装,手中撑一把黑色的伞。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的年轻人,带空气喉麦和战术耳机,负手而立,看样子是陈家惯用的保镖团队。
“梁先生,”中年人上前几步,他语气平静,公事公办的态度,“我老板说,他给你三十秒的时间,你放开温小姐,他就让你走。”
梁昭辉的紧张和惶恐肉眼可见,他不说话,只是咬牙,两侧腮上的肌肉紧绷成一线。
小巷深处路面很窄,车子根本开不进去,而另一侧,已经被陈家的车辆和保镖彻底堵死,这样的境地之下,他全然无路可退。
梁昭辉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他也想不通,陈家的人怎么会来得这样快。从他对温鲤下手,再到把她拖进巷子里,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连陈鹤迎都惊动了。
一个陈鹤征已经让他畏惧,无力招架,现在,陈鹤迎都来了。
这样兴师动众,就为了一个跳舞的小东西,至于吗?
姓陈的简直吃饱了撑的!
梁昭辉满心都是恨,同时,他也怕,怕得不行。
江应霖伤了陈鹤征,被送进去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外头的人都有耳闻。
他不想步江应霖的后尘,于是,强撑着气势,说:“你说的话,我不信,让陈鹤征出来,我要跟他面谈!”
中年人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他摇了摇头,说:“梁先生,这不合规矩。”
潜台词明晃晃地表露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这样的要求。
时间一秒一秒,逐帧流逝。
小巷里明明聚满了人,数不清的车辆,偏偏毫无声息,只有暴雨,狂乱落下,砸在地面上,像起了雾。
中年人低头,看一眼腕上的手表,“还有十五秒。梁先生,你考虑清楚,按我老板的吩咐去做,你是可以走的。”
据说,十五秒内,人类平均眨眼三次。
那么短的时间,这一刻,却变得无限漫长。
画面几近静止,气氛却是紧绷的,压力仿佛一座沉重的山脉,让人喘不过气。
梁昭辉眨了下眼睛,他一直在心里读着秒,清楚地知道,自己只剩最后的倒计时。
小姑娘还在他臂弯里,被他控制着,他却已经没胆子再对她做些什么,甚至想都不敢想。
梁昭辉承认,他后悔了。
先前有多么嚣张、畅快,这一刻,就有多悔。
他就不该起那样的心思,应该老老实实地等到明天来临,然后出国,再不回来。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陈鹤征说过会放他走,一定能说到做到,一定能。
这样想着,梁昭辉松了手上的力道。
三十秒倒计时,在那一瞬,刚好归零。
他让温鲤背倚着车门,站稳,自己则向后退,摆出妥协的态度。
雨水落满周身,刺骨的冷让温鲤始终留有清醒的意识,她知道陈鹤征来了。
她知道,阿征总会出现的,会救她,保护她。
他一直那么好。
梁昭辉放松钳制的那一刻,温鲤试图朝巷口的方向走,那里有温暖的光亮,陈鹤征一定在那里。
她吓坏了,手脚软绵绵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保镖立即迎上来,给温鲤披上了外套,为她撑起黑色的伞。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接着是巨响。
温鲤愕然,她有些迟缓地转身,看过去,视线里,有一道颀长的影子。
笔直、挺拔,黑衣黑发,凛然的气息充斥周身,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隔着雨雾,温鲤看见那人一把扯住梁昭辉脑后的脏辫,动作极其利落,也极其凌厉。
那人拽住梁昭辉,也按住他,之后,将梁昭辉的脑袋直接对着车窗玻璃砸过去。
万分凶狠地一记发力。
嘭的一声,只一下,坚固的车窗玻璃完全碎裂。
难以想象,那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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