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9
玛丽亚终于死在了昨夜米莉塔暗淡的灯光里,梅毒至死都在折磨着她,曾经娇嫩的肌肤松弛地挂在生锈的骨架上,斑斑点点的红色丘疹像是不合时宜的玫瑰扎根在她贫瘠的身体里,流出宛如花卉成熟后散发出腐臭气味的脓。
妓女们自发前往玛丽亚的房间吊念,她的尸体被蒙上白布暂时摆放在这里等待下葬,她们用卡片写上赠言,再用细线悬挂在四周,有的女孩落泪,有的在默哀,她们自发地围绕在尸体四周,妄图用新鲜的花朵来掩盖白布下酝酿的尸臭,等待晚上正式举行葬礼。
德莱忒跟着妹妹前来悼念,德塔西娅手捧圣经站在床边念诵,德莱忒则空手而来,她注视着面前被白布遮蔽的躯体,似乎隔着一层浅浅的布也能望见玛丽亚的面庞是如何瘦削惨淡,红斑又是如何爬上她的脸颊。
凯格拉夫人的姑娘们也有特地过来追悼的,每到这种奇异的悲伤时刻,米莉塔并不相干的两面似乎就在缓缓融化,重新凝结成同样的一面。有人从诗篇上撕下一页诗句,粘贴在留下凝固精液的墙纸上:
夏天的花把夏天熏得多芳馥
虽然对自己它只自开又自落
但是那花若染上卑劣的病毒
最贱的野草也比它高贵得多
极香的东西一腐烂就成极臭
烂百合花比野草更臭得难受【1】
如果尸体旁边注定要饰以鲜花,为什么不能将注定发臭发烂的淫靡内脏摘取,用大捧颜色艳丽的花作为替代,让死亡的躯体最后绽放转瞬即逝的生命。
花朵和内脏哪一个腐烂得更快?
一个女孩往白布上洒下凝结的香露,这让她联想到教堂神父用手蘸取的圣水,妓院里飞溅的精液与淫水,肺痨病人死前咳出的一滩暗沉的血,又仿佛是阿格里皮娜准备的毒药,将玫瑰色的小姑娘转变成干涸的土色,最后再摧折为白颜色的死人。【2】
鲜花枯烂混合着白蜡烛与焚香的甜腻的香气,和尸体特有的气味像各色颜料在调色盘里相遇那样,异化为一种叫人眩晕的,难以忍受分辨的气味,所以德莱忒并没有久留,她不想这些味道在身上流连,这会让她感觉梅毒仿佛自始至终萦绕着她们每个人。
她走出去,但哭泣和悲伤依然纠缠着她,她路过几个低垂着头的女孩,其中唤作安娜的却并不是在为玛丽亚悲伤,她是在为脸上被嫖客殴打出的淤青而落泪,选择出去接客的女孩们心理对此都有所预料,走出米莉塔就像失去爱神的庇护,粗俗恶心的嫖客们得以毫无保留地展现他们用残酷伪装的不如意,但她们不得不冒着被强奸、抢劫、殴打、羞辱的风险走出去,因为瓦尔萨夫人命令她们这么做。
好心的女孩在安慰,包括德莱忒之前见过的那个坚持照顾老玛丽亚的女孩莉莉丝,也有冷漠的姑娘在沉默,双手冷酷地交织在胸前,面对安娜展露出更加凄惨的后背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她们最后还是决定拜访附近的一位女医师,她狭窄的小屋就是平时的诊所,无数女性曾光顾过这间不为人知的小小诊所,她平时会以较低的价格卖出一些药草,但这并不是诊所的唯一用途。
女医师私底下为她们这些妓女提供堕胎手术,以及一些用于避孕的药水,而她更不为人知的谋生手段则是将这些成型的死胎收集起来,然后高价贩卖给一些有特殊用途的神秘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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