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罗睺便一脸哎呦不错哦被你发现了的神情,颇为坦然地还反问道:“那你呢?你来九阙,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来看看元凤?”
鸿鹄面上仿佛带着点笑模样,却是微微殊冷的口气,颇为干脆地答道:“是,来看看。”
罗睺又看了他几眼,心下啧啧,用以假饰的那层皮相他随意一瞄就看得破,在鸿鹄仙君生得细长的黑色眼眸之后,实则掩着一双碧色深瞳——很奇异的,他在这双眼里,像是看到了燎原的火。
罗睺忍不住便想去撩拨,酒意却涌了上来,在不自觉中他又说了几句话,便沉沉睡去了。
鸿鹄仙君又静静立了片刻,折身而出。
……
东海如沸。
太阳星驻留于扶桑,这已是第二日了。日月升落之处皆孤悬于七海以外,然而扶桑实则仍与东海比邻相接,太阳星炽烈的温度蒸腾起大量的水汽,这原本会化作旭日初升之时海面上灿烂的云霞,而后在其行至更高处之后缓缓冷却,复又沉回海中。
而就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内,扶桑近处的海水大量地化作水汽升入空中,整个东海都笼罩着浓厚的云霭。几乎要让潜游其中的鳞甲之族怀疑,龙宫最高处的水晶尖,已然穿破了海面,触到那低垂的云脚。海与天的分野,模糊难辨。
——这也就是为何其他人在远远眺望的时候,会发现东海之上隐约辉映扶桑偃日的红光,已然黯淡许多的原因。
一气道人就于此时,乘着海上的云,不动声色地看过沿海一带陆上的情形。他的神念随着这翻腾的重云无边际地铺开,将一切都尽数收入眼底。这东海之中水流的剧烈变动,除了龙族所抱怨的那样,几乎要把他们修于海底的宫室掀翻之外,在近海的滩崖,这些变动以更为可怖的形式呈现。巨大的潮头拍打过来,毁去了高筑于崖上的村落房屋。
所幸这只是个空村,并无人遭灾。从其中建筑的种种痕迹一气道人看得出,那是个巫族人的部族所居,大约在天候变动之前,善于卜筮的族中巫祝已然领着众人外出避难。
又一重巨浪落下,整个村落几乎已荡然无存,这样的情形发生在在沿海许多犹有人烟的地方,其实在天人之下,犹有许多弱小的生灵寄居于这蚩莽洪荒之中,并无力抵抗这天地剧变带来毁灭性的变故。
一气道人立于高天,叹息着看过这一幕,复又乘云向东海深处而去,应约前往龙族的水晶宫。祖龙在前日便传讯于他,言说并未派遣族人插手虞渊之事,并期冀能得到援手。这长久的交涉,终于以这统领龙族与七海的君主的暂退一步,示之以弱暂告一个段落,然而先下一气心中却只觉更为沉重。
红云道人于昆仑山中所见的星象异状,一气自然也有所发现。虽然天道未全而已趋于崩碎,然而手持造化玉碟的一气道人,可以说仍旧是此间天道所钟之人,在前夜的南天星野的计都乱象之中,他看到了凤族九阙隐而未发的变故、而这一切,都隐隐牵连向这东海扶桑寸土之地。
三族之争,是时候要有个了结了。
他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绕临崖巨木而筑的村落,在潮头退去之后,中-央那株冠盖层叠的树木依然矗立原地,有个披着翠色羽衣的男子,轻捷地从其中跃下。他周身并无水迹,立于崖边远远地望着近海浑浊翻涌的波涛,在第二次巨浪拍下前,转身离去。
而那株巨木,也随之消失在原地。这是句芒部落从蒙乐山迁至东海之滨后,再一次被迫踏上迁徙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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