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现在,她全都想起来了。
五年前那段时间她在生死线上挣扎。某天她在驻唱的酒吧喝多了,和一个长得有点像许煦的男人上了床,万万没想到,那人就是凌然。
别的她忘了,但对凌然的胸肌手感和……尺寸印象很深。
大脑宕机三秒之后,姜宛双手合十,朝对面的人虔诚道歉:
“我我我当年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凌然低头吃饭,夹了一块鳗鱼吃完,放下筷子,看她:“那是我第一次。”
姜宛嘴角抽了抽:“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他给她倒玉露茶,语气云淡风轻:“那年我恰巧回国,二十二岁……没女朋友,后来也没有。”
姜宛沉默了。他语气如同交代案底,倒让她点滴回忆起当年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暗巷里的黑衬衣,金属腰带碰撞,腹肌涌动。显然,他并不反感这段回忆。
都是聪明人,现在姜宛确认,凌然至少不讨厌她。这就麻烦了。
居酒屋昏暗灯光下,凌然把倒满茶的杯子推到她手边。今天他也是黑衬衫,袖口解开挽起,露出手腕处暗蓝色的血管,浓密眼睫中间点痣,昏黄灯光下更像神佛,有点怜悯的意思。她想起今天凌然陪她进公司大楼时,别人看她的眼神。
“凌……”
他喝了一口茶,打断了她的话。“提起这件事,无非是想让你知道……虽然最初是你找上了我,但如果你想,我随时对那件事负责。”
她接过玉露茶喝了一口,暖意流进五脏六腑,缓过了一口气。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他微叹,笑着又揉了揉额角:“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门外说不定有狗仔。”她突然想起来,连连摇头:“你先走。”
“怕和我一起上热搜?”他嘲讽她。
“我怕连累你,和我一起上热搜。”她斟酌回复,但这人像是早就看透了她。
“我无所谓。”他拿起空杯子晃了晃,发现清酒已经见了底:“倒是你,刚出道没两年,今天连爆两条大新闻,压力大么”
她倒了她杯子里倒残酒给他,不在乎地一笑:“黑红也是红。只要能让我再红一点,和谁上热搜,上什么热搜,我都无所谓。”
灯光照着姜宛标志性的敷衍笑容,眼尾上挑眉目含情,经得起最苛刻的镜头打量。她还没来得及卸妆就赶来了医院,还是谍战剧里的端庄发髻,耳边掉下几丝碎发,小颗珍珠耳坠。
明明纤细脆弱,昨夜风雪中却看起来像根钢钉似的,钉在路灯底下。
“姜宛,今天开始,住我那吧。”他喝光了她倒的酒,眼神定定看着她。
”什么意思?”她安静听着。
“你不是说,要我从你这里拿点什么东西,你才能安心?昨天的事发酵很快,你现在的住处已经不安全了。”他眼神似乎有点醉,比刚才直白很多。
“你同情我?”她继续笑,脸上却快要挂不住。
“我喜欢你。”他向后一靠,双手交迭。
“而且,你也可以利用我躲开许煦。不是不想见他么?”
或许是闷热,他顺手解开了一颗衣领扣子。她看见他领口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银链,挂着几块方牌,铭刻一串字符,表面斑驳。她想起在他家里看到的泛黄合影上那几个笑容灿烂的青年,角落几个签名被圈了黑框。
Jsa Lng,在恒安街一环有隐秘宅院的凌然,连向来高傲的许煦都叫他声六哥。他说喜欢她,她能信多少,又能信多久?
但凌然是她能借以摆脱许煦的最优选项,何况,她确实欠他的人情。
“你说得对,我是不想再见他。”姜宛点头,耳边珍珠耳坠闪了一下。凌然没动,手摩挲桌面。
“走么?”他再次问她,十拿九稳的语气,像在拍卖会上,最后一次出价。
“走。”她站起身,踩着高跟鞋的脚步虚浮,像站在悬崖边上。
08
姜宛和凌然回了家。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喝了酒,也有点不自在。
进了玄关,姜宛有气无力靠在他身上,凌然顺手帮她脱了大衣。温柔,周到,不越雷池一步。她承认他有吸引力。
“先去洗澡?”她歪头问他,假装小鸟依人。
“演得太假。”他顿住脚步,无奈低笑,弹了她脑门一下:“我又不是……”
他又向前一步,用膝盖将她顶在玄关两侧的玻璃墙边,玩味地打量她。:
“不是么?”她问他,语气嘲讽。
“要做,也要等到你真心想和我做的那天,我等得起。”
他扣住她后脑,手指摩挲她右耳垂,珍珠耳坠应声掉落在他手掌心,然后是另一颗。做完了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凌然拍了拍她的脸,眼里是戏谑的笑意:“不早了,睡吧。”
他收拾出一间客房,姜宛那一夜意外睡得踏实,像回到六年前。那时世界尚未崩塌,她曾以为自己的前途还有光,所爱的人永远在身边,只有死亡能将他们拆散。
许煦和她相识于十七岁的冬天,分手于十八岁的冬天。
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许煦被附中一群校霸堵在巷子里,她知道,那帮混混大多与校董事会和其他政商要人沾亲带故,且喜欢凌虐男孩子,特别是刚转学来,无依无靠,家境一般,成绩不突出的男孩。假如那人长得再清秀一些,那就完了。
逆光,她只看见许煦侧脸。刀锋般笔直的鼻梁,校服在他身上晃荡,整个人高且瘦,戳在墙边,抽烟。那群人走过来,将巷道一侧堵得严实。他没理会那个老大的眼神,把眼圈吐在对方脸上,声音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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