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并无此事。”显旸赶忙否认。
“不然,你干什么替她下场去争皇后的金簪?”
“原是仲卿来拜托我,我是看他面上下场。 ”
“送登云锦给三姑娘又是为什么?”
“登云锦?”显旸诧异,淑贵妃补充道:“国公夫人生恐婚事旁落,便进宫探口风,说你送了登云锦给三姑娘,不知是否有意于她?那是蜀地贡品,只有皇后才穿过,珍贵无比。”
显旸心中一沉,随即起身回答:“儿臣久在边地,粗陋不堪,见识浅薄,实在不知什么是登云锦。当初,皇后赏赐了一些女子的钗环首饰衣缕,儿臣用不着,拜寿时都送给英国公府的几位千金了。儿臣实在不知一块红布,竟然比金银玉器还要珍贵,闹出笑话,请父皇责罚。”
说罢,满宫寂静,只剩更漏滴答。
片刻后,皇帝冷笑道:“皇后可真是大方。朕之前想赏一匹登云锦给淑贵妃,她都有一车话等着朕,使小性子。没想到,如今倒是眼也不眨地赏给你。你不必请罪,这是小事。”
周显旸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小时初见,三姑娘就是穿的红色,觉得登云锦她应该会喜欢,并没有想那么多。当初,母亲常常把登云锦等贡品赏赐给其他妃嫔、命妇,没想到如今在京中这已经是皇后专用,如此引人注目。
等显旸重新入座,皇帝才继续道:“你的意思是娶四姑娘为王妃?前几日,英国公来见我,说深知四姑娘的身份配不上你,又不忍女儿为侧妃,有退婚之意。”
“儿臣不在意这些。”周显旸沉声道:“若论出身,儿臣也是庶子。儿臣的生母犯下滔天大错,是罪妇,儿臣有什么资格看轻荣家四姑娘?”
“显旸!”淑贵妃几乎是尖叫着出声制止。多年来,她一直温婉柔善,从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件事是陛下与煜王之间不可磨灭的隔阂,他怎么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了!
陛下也很震惊,显旸说得坦荡,他反而不知如何去触碰这个话题。
过来好一会儿,陛下才正色道:“什么嫡庶?这世上推崇的是有德有才之人。中宫无所出,你跟你几个兄弟一样,都是朕的孩子,是天下最尊贵的孩子!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显旸立即答:“儿臣记住了,方才失言,还请父皇责罚。”
“责罚?你现在是满朝称颂的煜王,朕可不敢责罚你。”皇帝笑道。
周显旸还想说什么,皇上摆摆手让他坐下:“和父皇说话,不必那样战战兢兢。你是个好孩子,也老实,不像那些趋炎附势的……只是朕怕荣家四姑娘的出身,委屈了你。你几个兄弟的王妃,出身都很好。”
“若父皇顾念儿臣,不如赐荣家四姑娘一份恩典吧。”
“什么恩典?”
“儿臣昨日在球场听到不少议论她出身的话,等她嫁入王府,只怕这样的闲话会更多。父皇抬举她,也就是成全了儿臣的脸面。”
“你倒是和惠妃想到一起去了。”陛下歪在榻上,“昨夜,惠妃跟我说,孙家和荣家姑娘自小离家,陪在她身边,跟你六妹妹一起长大,像女儿一样。如今你六妹妹远嫁,更是多亏两个姑娘陪伴,她才稍得慰藉。因此,想收她们为义女,让她们嫁得更体面。”
周显旸见皇上的神色,八成是有戏。
果然,皇帝点着他笑道:“你这小子有眼光。父皇看着相见长大的,她的样貌行事自不必说,对惠妃和你妹妹也是极好。难为你成全朕与英国公,与长公主的情分,朕也成全你。朕会册封孙家姑娘作娉婷郡主,荣家姑娘作清河郡主,给你们兄弟二人赐婚!国朝今年喜事多,好好乐一乐。”
周显旸这才忍不住露出笑颜:“多谢父皇成全。”
……
皇帝离了永华宫,回到崇政殿,心情不错。
羽林卫首领段飞正候在殿外。他跟随皇帝入内之后,直入正题:“昨日马球会,羽林卫捕获一名匪徒。”
“匪徒?朕怎么不知道这事!”皇帝震怒,这是关系到禁中安危的事,段飞竟然到今日才告诉他。
段飞跟随陛下多年,自然明白陛下心情,便说:“马球场并非羽林卫管辖范围,只要宫中的人不在,日常防卫是由九门巡捕营负责的。”
说到这里,段飞顿了一下。東园马球场,不同于西边宫内的球场,因为京城是最大,常被用来举办昨日那样的盛会。不仅宫中去,各家王府、公府递了帖子,也都可以去玩,所以由负责京城要地防卫的九门巡捕营管理。
九门巡捕营的统领张倾是厉王的二舅子,永安侯府次子。厉王大婚后,陛下提拔张倾,不必明说,就是将京城防卫交给这位皇后的养子来管。
事涉皇子,段飞自然要顾忌陛下的脸色。
陛下沉默了一会儿:“说下去。”
“昨日那么多京中豪门到场,其中若有人私藏匪徒入内,巡捕营实难提防。此人闯入马球场后的女眷更衣屋内,幸而昨日陛下临时去了球场,臣又多带了几队人马,叫他们四处查看驻防,刚好在更衣屋附近听见有女子呼喊,进去发现了那个匪徒。臣恐怕当场闹出动静来,有损京中贵眷的清誉,又为避免关于禁中防卫的流言,便私自让手下将人拿下,慢慢审问,今日有了结果,才敢来报。”
“审问出什么来了?”
“此人名叫雷石,自称是混江湖替人卖命的,说有人给他五百两,把他藏在运水的缸里,送进了東园,让他寻机会,跟上荣家四姑娘,毁了她的清誉。”
“什么?!”这样的事,闻所未闻,还是在皇城之畔,天子脚下。皇帝震怒之下,大声喝道:“谁这么大胆!’
“臣仔细问过了,雷石咬死不供幕后之人,自称只拿钱办事,不问主家不问因由,那五百两银票还在他身上。只说,有一个瘦长个头的人,在東园接应他,给他穿着……東园校尉的衣裳。臣派人打听到了他的家,听他家人炫耀,他是替……永安侯府办事的。”
皇帝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
東园虽不如宫中戒备森严,但各处都有禁卫维护治安,尤其是更衣屋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让一个生面孔穿着校尉衣裳大喇喇闯进去。自然是自己人干的好事。
“荣家四姑娘可有……损伤?”
“禀陛下,幸而羽林卫到得及时,那荣家姑娘身边几个侍女也是忠心勇毅,保护着姑娘,因而她未曾被那匪徒碰到一根手指。此事干系重大,荣家四姑娘答应不向任何人说起。当事的羽林卫,自然更不会透露一个字。”
陛下点头:“你这么办最好,免得再生波折……把那个人处置了,免留后患。”
这意思是要包庇三殿下,否则他至少有个失职的罪名,其实更有可能,正是三殿下冲着煜王而来。荣家姑娘若真的有所闪失,这婚事必定只能更换,不论如何都会生出怨怼嫌隙。
既然荣家姑娘没事,就免得让皇子们再生仇怨。
段飞有些不忿,却也只能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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