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坤宁宫里的近侍被集体处死,他想找到母亲被冤的真相只能从承乾宫下手,一个个寻找可以突破的点。又要做得隐蔽,又要切中要害,幸好有陈日新,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而余家所谓的“里通外国”“贪腐”等罪状,更是关系到当时尚未被丹国统一的西北诸部,打打谈谈那么多年,其中纠葛错综复杂。他派人深入西北调查了很久,只因为他绝不信舅舅会在和谈时收受贿赂,把大好江山割让出去。
他梳理完最新消息,半天就过去了。吴风赶来传信:“皇上召您午后进宫,王妃怕误了时辰,让我先来知会您一声,免得宫中内官再跑王府一趟,浪费时间。”
“她费心了。”周显旸起身出门,一行走一行叮嘱他,“以后这种事,你不必亲自跑一趟,差个人就行。你跟小南务必要时时守在她身边。”
……
崇政殿,庆王也在。自从查到江州决堤之事与他有关,周显旸看见他便觉得心中不虞,只是他面上一贯淡然,仍主动称呼:“二哥。”
“四弟,你怎么瘦了?是不是为了给你那王妃操办生辰宴会,操劳了?”
周显旸笑笑,对这打趣没有接茬。
皇帝唤两个儿子过来,是要交代他们公事。
荫官遴选之事,那日在静颐园与王公侯伯之家同聚之时,已经借着一片和乐的气氛透露了一些,马上就要正式推行。皇帝的意思,是要显旸和显曜来主持这个得罪人的事。
这次参与遴选和荫官考核的个个都是京中贵族之家的青年,他们和那些寒窗苦读出来的才俊不同,荫官本就是对他们背后家族的奖赏,选上了未必会感激他,落选的必定心存龃龉。
正因为此事牵连甚众,若让旁的官员来督办,神仙打架,他们只能遭殃,必得用皇子才能镇得住这首次改革。
于是,庆王和煜王便担起了这个责任。
这件事很不寻常。此前。皇后对外称病,一直在承乾宫修养。张攀下了刑部大牢严办,永安侯爷近日卧病,已经不来上朝了。厉王的靠山眼见失势,此刻皇上对另外两位皇子委以重任,朝中必然多有揣测。
然而,等两人去到后宫请安,皇贵妃却神色忧虑,告诉他们:“前几日皇帝口谕,说皇后生日快到了,是个大生日,嘱咐我好好操办。”
庆王和母妃对视一眼,心中明了。看这样子是前段时间迭起的风波,让皇上起了疑心,疑心他们冲着张家和厉王下手。他要安抚永安侯和厉王,要放皇后出来了。
只是皇后禁足之事,众人都瞒着显旸,此刻他们二人都没有明说。
如今,皇贵妃得知两个孩子得到重用,更丝毫不见喜悦之情:“陛下派给你们这样得罪人的差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到底是看重你们,还是想惩罚你们,亦或是试探你们?”
庆王笑道:“母妃只管放心,儿臣秉公做事,得罪人就得罪吧!难道还要我们去讨好那些纨绔子弟不成?把事情办到父皇满意才要紧。”
皇贵妃叹了口气:“也是。既然得用,就不可能两头卖好。等皇后过完生日出来,我这个皇贵妃少不得要被挑刺。你们两个要谨言慎行,千万别被人拿住把柄。”
两位皇子立即称是。
吩咐了外头的事,皇贵妃又让宫人把准备的点心拿来:“这是宫里的新花样,你们带回府去尝尝吧。”
庆王一看,给煜王的那份比自己的多,笑道:“母妃偏心,怎么儿子的比四弟少些?”
“胡说什么?”皇贵妃作为煜王名义上的母妃,最介意偏心二字,立即说:“那个盒子里是惠贵妃做的,才差人拿过来,一并叫显旸带回去给煜王妃。”
“儿子唐突了,母妃别见怪。”庆王说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皇贵妃面色不虞:“你是亲王,如今也做了父亲,以后不可有这样轻佻的举动。”
“是。”庆王低头。
“好了,你们去吧。本宫这几日忙着筹备生日不得空,等闲时,叫你们媳妇进宫,陪我们说说话。”
周显旸犹豫了一下,暂时没说出他和相见和离的事。
他带着点心,去到静颐园。
那时,正值黄昏,晚霞倒映在水中,绚烂一片。
姑娘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戏水。明眸笑靥,在天色渲染下,多了几分明丽娇艳。纤纤玉足,踢起洁白水花,看得人心里觉得凉爽了很多。
忽而周显旸右手泛起奇异的灼热。那是某个漆黑混乱,暴雨如注的夜晚,这玉足曾抵着他的肩头,而他曾紧紧握住,摩挲着柔嫩的肌肤,听她娇嗔着:“不行就滚蛋。”
偶然间抬头看见周显旸长身玉立,静静注视着自己,荣相见收敛了笑意。她瞬间想起小北的话。
他这些日子,的确清减了。而自己,她低头看了看湖中倒影,的确是过得过于滋润。
“你来了?”
“嗯,皇贵妃和惠贵妃给你做了新鲜点心,你尝尝。”
相见指了指旁边一块石头,周显旸从善如流,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打开几个食盒。
她这儿有现成的果酒和凉茶,两人就着黄昏美景,边吃边说。
“皇上让我和庆王负责监管本次荫官任职遴选之事。”
“哦……”相见知道这差事容易得罪人,但官员任命是朝中最重要的权力,皇子如果连这个都推,只会让人怀疑能力与胆识,“你只管秉公办事就好了……对了,永定侯府若知道这事,泉溢表哥的荫官之事在你手下经办,岂不是要找你通融?那怎么办?”
周显旸笑道:“我在宫里回明了,不懂那些文试,让二哥去管文官的遴选,我去管武将的,这样更能服众。他若有本事过遴选再说。”
相见一听,乐了:“万一刘泉溢奋发图强,过了遴选呢?”
“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和离了,他应该不会再来要什么保荐书。”
“狡猾。”
周显旸没有反驳,有些担心地问她:“到时候你舅舅舅母一家会怎么讽刺你,你知道吗?”
“我从小被他们讽刺到大的,也不是和离才这样。反正我都习惯了,以后少往来就是了。”
周显旸看她如此淡定,止不住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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