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旸想,英国公没有听见永华宫皇帝的那番话,却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真是深谙皇上的心思。
荣盛看荣相见面色不好,还安慰她:“这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咱们家两年前是什么光景,再看如今,人生本来就是高低起伏,如今这样就算好了,总比一日从高处摔得粉身碎骨强。”
荣相见笑了笑,没有说话,忍住了当场质问英国公夫人的冲动。
英国公夫人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知道是庄子里的事,松了口气,抱怨起来:“那庄子还是公公在世,拨给那荣老头子的爹管的。因老爷子看重乡里乡亲小时候照拂的情谊,我们也不好管的太严。谁知竟然做下这等没王法的事,还叫人闹到御前去了!真格儿的,该死!”
英国公横了她一眼,对夫人当着小辈议论尊长颇为不满。他素来孝顺,此刻少不得劝煜王夫妇让那荣老头一家至少能留条性命,在庄子里过活。
煜王夫妇也的确是这样想的,除了犯事的儿子该偿命,他们一家老小,行为有错也罪不至死。
“我们想着将荣老头的家抄了,再在从王府账上拨一笔钱,给那些受害的人户以作补偿。”
英国公点了点头,颇为赞许。
国公夫人又主动提及:“如今那庄子不能没有人管,你们若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从我们这里派两个人去也是一样的。习家的儿子倒是个干练的……”
看着英国公夫人热心地给出主意,一家子聊着琐碎的家务,与寻常家庭无异,周显旸瞄了一眼相见,怕她受不了。
荣相见一脸淡然,丝毫不见愤恨:“多谢母亲。我们正愁不知去哪儿找人呢。”
习妈妈一听自己儿子得了煜王府重用,立即喜上眉梢,谢过王妃和夫人。
刘氏道:“如今快到年下了,事儿多,我也是忙得顾不上来。”
他们有些诧异,之前国公夫人已经被去了管家权,如今是又重新操持家务了?
这不好直接问,闲坐了一会儿,相见说:“嫂子在家吗?我去找嫂子说句话。”
“在,她有喜了,你去瞧瞧她来。”国公夫人眉开眼笑的。
“这么快!”荣相见原本沉郁的心情,因为大哥大嫂有了好结果,明快了起来。
英国公要做爷爷了,他子嗣上单薄,荣相顾也迟迟没有孩子,更叫他忧虑荣家香火之事。如今荣家后继有人,总算了却他一桩心事。
英国公笑道:“都是因为孙太医圣手,相顾两口子都感激你们呢。”
去荣相顾夫妇的院子时,相见和显旸嘀咕着:“我说呢,这家中之事,原本都已经由大嫂来管了,怎么又回去了。”
周显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孕妇自然是不能操劳。现在好了,国公爷有了孙儿,国公夫人轻而易举收回了管家权柄,难怪他们两个被罚俸一年还能这么高兴。”
说完,他立即意识到不妥,不该这样议论王妃的父母。他吐了一下舌头,表情十分狗腿:“小的失言,王妃大人大量,饶我一遭。”
荣相见也不想跟他咬文嚼字地过日子,笑了一下,往大哥大嫂的院子里拐去。
荣相顾还没从翰林院回来,周显旸不便入内屋,叫相见替他去给大嫂道喜。
谁料顾霜早就听见小丫头传话,从卧房里出来,叫人在正厅沏好茶等他们。
“嫂子你怎么起来了?快快躺好呀。”荣相见上去扶着她,顾霜笑道:“四妹妹怎么跟相公一样说傻话?难道有了身孕的人就不能站着啦,得躺十个月不成?”
说着,她忙给煜王夫妇安坐:“原本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想备一份礼送到王府中道谢的。因听说你们离京,便没立即过去。”
相见拉着她:“快别多事。大哥哥忙,嫂子在家善自珍重保养,咱们哪里需要拘这些虚礼呢?要谢啊,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茶拿来敬我!”
“那是自然。”
顾霜本想说咱们家兄弟姊妹几个,就等你的好消息。
但看煜王夫妇新婚甜蜜的样子,心道他们有孩子也都是迟早的事,也不想再拿自己以前烦心的事去烦他们,便按下不提。
“今日你们必定要留在我们院里一起吃晚饭,庄子里送了十头黑猪,你们尝尝。”
荣相见抚着胸口:“我今日也不知是修了什么口福,才在宫里吃了一肚子北真国羊肉和山上野雉肉过来,晚上又要吃黑猪。”
“多吃点好,王府的事也够操劳的,身子强健比什么都要紧。”
嫂嫂盛情,自然不能推辞,他们答应了,闲话一回,又起身去婶婶和相闻那里,嘱咐顾霜好好休息。
顾霜直把他们送到门口:“去坐坐就回,不许在那边吃饭。要不过来,我和肚子里这个可不依!”
周显旸走远了,才好笑出声:“你这个大嫂可真是个妙人,留个饭都留出吵架的气势。”
荣相见笑道:“得亏她是这个爽直的性子,我大哥跟她成婚后,人开朗了不少。”
显旸看了一眼相见:“你不记恨你大哥?”
“我恨他什么?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他也没了娘……”
周显旸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相见。
“怎么啦?”荣相见摸了摸脸,“哪儿脏了?”
周显旸按住她的手,在她脸上一顿揉搓:“王妃真是个心地宽大的人,佩服佩服。”
相见把手一抽,没好气:“逗我玩呢?”
“我可是很认真的。王妃这样豁达,我也要学习。”
去了婶婶那里,周显旸从头到尾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坐着喝茶,听她们闲聊。
从这家和离,聊到那家分家,从去玉汤山泡温泉,聊到去万安山赏今年的第一场雪。
好像前些日子的惊心动魄,痛苦忧虑都是一场梦。只有眼下吃喝玩乐的人间烟火。
天快黑时,荣相顾终于从翰林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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