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
清晨六点十二分
冬天的这个时间,外面的天大多还是黑的,但祝雪却已经醒了。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两天前,许灵在医院中清醒,据医生所说已经并无大碍,但祝雪却无法鼓起勇气去见他一面,就怕到时候她又会临时改变心意,因此之后的内容她都是从陈瓶那边听说的。
许灵醒后,他非常的自责,甚至主动说出要去自首这样的话,但却被陈瓶阻止了,他说,这是祝雪的意思,虽然若要说得再更精确一点,这应该是祝云的意思才对。
毕竟当初他遭黑蛇控制,因为无限膨胀的妒意而杀了祝云实非他的本意,归根结柢,真正的兇手应该是黑蛇才对。她想,祝云那个时候肯定也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许灵「本人」,如果说连他都没想过憎恨许灵了,那她似乎也不该继续如此执着。
更何况,十年来,许灵活在黑蛇的控制底下,活得既非他所愿,那么这十年或许也算得上是对他的惩罚了。
话虽如此,祝雪还是无法完全忘记他做过的那些事,这就是为什么她决定暂且先不要与他见面的原因。
至于黑蛇那边,因为当时许灵在妖镜内的意识尚不清醒,只知道黑蛇终究还是衝破了封印,估计他们两个应该会就这样在妖镜中做个了结吧!
「了结吗……」祝雪喃喃道,脑中跟着浮现出了他白衣染血,一脸悲伤地看着她的模样。
但很快,她就逼自己从那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重的妖镜是漫天银白,风吹雪,云残月。
那天,祝雪的妖镜第一次碎裂,走投无路之下,灰濛濛的天空却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冰冷的世界突然出现一丝亮光,现在想来,也许她就是这么不由自主地踏入了其中──一个阳光与雪并存的世界。
小时候,她曾经听祝云说过,镜师虽然可以自由控制镜中之景,但最初的样貌却是会反映造镜者的内心世界。
而原本,祝雪的世界将永远是那样的冰冷且阴鬱,但她却在阴错阳差之下踏入了一个对她来说过于温暖的地方。
在那里,光芒变得触手可及,却也让阳光下那人显得有些过分耀眼了。
于是,耀眼成了刺眼──与其要在最终放手,不如一开始就别想着伸手抓住。
可即便她再怎么努力地抵抗那份温暖,对方仍是一次又一次地朝她伸出了手,迫使她犹豫、动摇,甚至于战战兢兢地将手伸了出去。
第二重的妖镜是暮晨初雪,日甫落,滴凝露。
从床上起身,祝雪一如往常地走进浴室盥洗,在这个天还没亮的时间,不论室内室外都是这么的安静。
盥洗结束后,她又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就这样静静凝视着窗外。
下雪了。
这应该是今年第一场雪吧。她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兆头。
而她的桌上,沉默地躺着一袋镜子碎片,以及一面尚未完成的妖镜。
§
总部
傍晚五点十分
「待会把年度报告交完之后一起去吃饭吧?」杜芷凡问道,与祝雪和陈天与两人并肩走在总部的走廊上。
「嗯,可以啊,不过阿伟今天怎么没来?」
「他说他跟朋友约了要去唱歌,居然连报告都让姐姐自己来交,真是……」
「……唱歌?」
「是啊!因为今年是跨年嘛!你们没有打算要去哪里吗?」
「……跨年?」祝雪一愣,看到她这副模样,杜芷凡立刻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道:
「你该不会忘了今天是跨年吧?」
「唔……我昨天还记得的,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祝雪道。
「……」
一旁,陈天与摇了摇头,略带无奈地道:「虽然祝雪她从以前就不跨年,但最近又更夸张了,连日子过到哪一天都不知道。」
闻言,杜芷凡沉默了。祝雪的事她多少也听陈天与说过,撇除细节,大致发生什么事她还是知道的,见祝雪的状态似乎比想像中的还要糟,她忍不住露出了颇为担忧的表情。
「决定了,今晚就去喝酒吧!喝酒跨年!」
「还是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祝雪淡淡答道。
「小天他又不能喝酒,你不去,我一个人喝多可怜啊!」
「啊!忘了跟你们说,我晚上也要跟阿伟去唱歌的。」
「欸?」
陈天与耸了耸肩:「我跟他约八点,晚餐过后才去。」
「嘖!那他刚才居然还不跟我一起来。」杜芷凡皱眉道,说完又看向祝雪:
「那你会跟我去的吧!」
「我……」
「好!就决定了!晚上十点,不见不散!」
「……」
祝雪轻叹一口气,放弃了争辩。
太阳渐落,距离十点还有几个小时,至少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些时间可以继续製作那一面新的妖镜。
§
河滨
晚上十点
到了约好的时间,祝雪还是依约前来了,而杜芷凡也果然早已买好了一整袋的啤酒在等她,此刻正站在不远处朝她挥着手。
然后她们就这样随性地在河滨的草皮上坐了下来。
「那边有长椅,为什么不过去?」
「不觉得这样坐在草地上有种年轻十岁的感觉吗?」杜芷凡道,打开其中一罐啤酒递给祝雪。
后者接过啤酒,喝了一口道:「我看很多带小孩的妈妈也都是直接坐在草皮上,而且你根本不老吧?」
「啊!这样说好像也是……不过小雪,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要比我老成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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