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檀木大门“吱呀——”一声朝内徐徐敞开,空旷的底层客厅内传来沉闷幽远的回音,宛如来自黑暗深处的召唤。
“大哥,你别自己吓自己。”娄保国没当回事儿,“洪伯年纪大了,早睡很正常,可能没听见门卫那儿的通知呢。”
周毅却站在柏朝那边:“不,是有点不对劲,以前就算洪伯自己不出来迎接,也会有人来迎接,今天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柏朝没往里走,拉着虞度秋走下台阶,远离大门:“门口的站岗保安没有异常,应该没外人闯进来,但保险起见,还是多喊几个保镖来吧。”
周毅点头,抬手敲了敲隐形无线耳机,正要喊人,突然间,客厅内巨大的水晶吊灯啪地亮起,光线刺得他不得不抬手遮挡,逐渐适应后,瞧见一人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了。
“小姜,你怎么在这儿?”娄保国惊奇地问,“你的房间不是在辅楼吗?”
姜胜走出大门停在了台阶前,手里拿了个透明的瓶子,里头装着小半瓶无色的液体,解释说:“洪伯今晚头晕,想小憩会儿又睡不着,正好我自己做了几瓶月季精油,能改善睡眠,就给他拿来了。他听到门卫通知,本来想下楼迎接少爷您的,我让他歇着,代他下来了。”
周毅担心道:“洪伯没事儿吧?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姜胜摇头:“还是别打扰他了吧,好不容易才睡下。”
周毅想想也是:“好吧,那明天再来,我们先去把车停了,少爷。”
娄保国对他手里的精油挺感兴趣:“这你自己做的?这么厉害啊。”
姜胜笑了笑,露出两个梨涡:“花园里的花那么多,修剪下来的也挺新鲜,扔掉太可惜了,就想办法利用一下。”
娄保国:“能给我一瓶不?”
“行啊,不过这瓶还是试验品,味道不够浓,我明天给娄哥你再做一瓶。”
娄保国在整个壹号宫的保镖内年龄排名第二小、还不得不喊年龄最小的那位大哥,难得听见别人喊自己哥,顿时飘飘然了:“哎哟,太麻烦你了,谢谢啊。以后有什么麻烦跟哥说,一定帮你!”
“嗯,谢谢娄哥。”
周毅等他半天,过来揪他耳朵:“你天天睡得跟死猪似的,我房间都能听见你呼噜,要什么助眠精油?就爱白蹭人家的东西。”
娄保国哇哇大叫着被他拽走:“谁说我天天睡得香?有时候吃撑了会睡不着啊!”
“那你需要的是健胃消食片!”
两人吵吵闹闹地上车远去了,虞度秋转身,瞧见还有一位杵着不动:“你不去睡吗?”
柏朝松开了他的手,但没有离开,仍戒备地盯着楼内:“我把首饰放回去再走。”
“不用,送你了,我去睡了——小姜,你也一块儿上去吧,今晚陪着照顾洪伯,他挺喜欢你的,夸过你能干。”
姜胜高兴道:“是吗?谢谢少爷和洪伯夸奖。”
柏朝却不配合,说:“你送给陆瑾瑜吧,他比我听话温顺,更适合被你圈养。”
虞度秋哈哈笑了两声,揽住他肩往里走:“醋味太浓了,我不就和他上了个床吗,又没和他谈情说爱,至于吗?”
“我不明白。”柏朝低着头,似乎在看上楼的楼梯,从虞度秋的角度看过去,是一张英俊到几乎完美的侧脸,气质已经趋近于成熟,甚至经常显露出超越同龄人的镇定通透,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孩子气的倔强,“你一向对你的爱慕者仁慈,杜苓雅给你下毒你都能不计较,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残忍?我有罪,但罪恶至此吗?”
虞度秋弯腰,从下往上看他表情,不知悔改地笑道:“我们死都不怕的小柏眼狼原来也会伤心啊?哭一个给我看看?或许我会心软,对你好一点,下次和瑾瑜上|床的时候叫上你。”
柏朝缓缓抬头,隐去脸上一切表情,不再看他,扫开了肩上的手,再开口时嗓音微哑:“我到了,少爷,你去睡吧,我放完东西就走,再见。”
说的是再见,而不是晚安,仿佛与他做了诀别。
不可一世的狼崽子终于露出了挫败之色,虞度秋有种大获全胜的痛快感,插着兜洋洋得意地踱步到他面前:“好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告诉你个事儿吧,其实我和瑾瑜……”
柏朝绕过他,走向衣帽间:“我不想再听你和他如何上|床的了,跟我没关系。明天我会给你答复,早点睡吧。”
虞度秋却没理他,与他擦肩而过,神色古怪地盯着前方走廊:“音乐厅门口是什么?”
柏朝与姜胜同时望过去——从楼梯上来,二楼往左是书房、衣帽间等,往右则是音乐厅、艺术品储藏室等,音乐厅的门参照了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希腊式风格,金碧辉煌,古雅别致。
而就在这扇双开门的角落边上,倒着一枚银色棋子。
相比起门的尺寸,可说是渺小得微不足道,但与金光灿烂的大门一对照,又十分明显,稍加细看便能发现那抹银光。
三人走近了,虞度秋弯腰捡起棋子看了看,是枚骑士:“这不是我书房里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姜胜摸摸后脑勺:“不知道啊,可能之前周小姐来玩的时候乱扔的吧,小孩子嘛。没事,我给您放回去,您早点睡吧。”
“都走到这里了,就进去坐会儿吧,或许这是我们共度的最后一晚了呢?小姜,去把书房剩下的棋和棋盘一起端过来。”虞度秋冲柏朝挥了挥手中棋子,一伸手就推开了门:“如果你赢了,我就弹首曲子给你听……”
这时,本该一片漆黑的音乐厅却从门缝中射出了刺目的光,柏朝的瞳孔在光照下急剧缩小!
“别进去!”
虞度秋在感受到光的瞬间已察觉异常,迈出的一只脚迅速收回,然而刚转过头,就有一样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前额上。
“铛!”银骑士落地,咕噜噜滚进了门内。
同时,他也看清了音乐厅内的骇人景象——
宽阔平坦的地砖上,躺了七八个被绑住手脚、不知死活的佣人,有男有女,排列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被人拖过来摆放好的,看人数,恰好是今晚在主楼值班的那一批。
大厅正中央的三角钢琴琴腿上,还绑着一人,却是清醒的,嘴里塞着布条,正声嘶力竭地冲他嘶哑地吼叫,可惜年纪大了,肺活量不足,外人听来不过是微弱的呻吟。
虞度秋对着面前举枪的方脸男子一歪脑袋:“我记得你,负责送花的货车司机,是不是?”
“虞少爷记性不错。”回答的却是姜胜,枪口顶了下柏朝的后脑勺,“我劝你配合,否则你心爱的保镖就没命了。往里走。”
“哎,又是司机。”虞度秋举起双手投降,却没一点被枪指着的紧迫感,从容迈步进入音乐厅,甚至对他们的装备评头论足:“你们来绑架我这种级别的人质,居然连把真枪都没有,这是改造过的射钉枪?难怪来抢劫,这也太穷了。”
姜胜关上门落下锁,招呼另一个黄毛的同伙过来绑人,回答:“对啊,就是看您家太有钱了,想借来花花,买几把真枪玩玩。”
黄毛男上来就猛踹了柏朝膝盖一脚,柏朝闷哼倒地,正好扑在虞度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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