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出场即主角的虞度秋难得遭了冷遇,耸耸肩,老大不情愿地带着柏朝去了办公室,娄保国和周毅则被徐升带走帮忙去了。
空无一人的刑侦三队办公室一如既往地凌乱,一侧墙边立着个大床垫,还是上回留下的。
“他们才不把我当外人,也不怕我偷看他们的机密文件。”虞度秋边进去边说。
“机密文件不放在这儿。”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虞度秋回头,立刻笑开了:“我说是谁呢,纪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纪凛仍旧是那张看他不爽的臭脸,似乎消瘦了些,双颊陷了下去。肤色分明黑了,但因没什么血色,竟透出一丝苍白,两种颜色混在一起,呈现出颓唐的灰败之色,红血丝眼睛肆意生长的眼睛底下隐隐发青。
整个人看着沉重而疲惫。
纪凛瞥了他一眼,没像往常那样反唇相讥,走到自己的办公位边上,拉开椅子坐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有事要处理,你们去沙发那边坐,别影响我。”
虞度秋与柏朝对视了眼,一左一右地走过去,抱胸站在他身边。
虞度秋:“小纪同志,这几天去干嘛了?”
纪凛翻开桌上资料,边看边回:“查案,还能干什么。”
虞度秋伸长脖子,看清了资料上的嫌疑人照片,稍感欣慰:“你在看姜胜的档案啊,我还以为你放弃了呢,看来是我多虑了,小纪同志真坚强。”
纪凛没承认也没否认:“难不成旷工吗?不破案,还会有更多人遇害,我没时间消沉,况且王后有可能在骗我,故意打击我。”
柏朝:“万一他说的是实话呢?”
纪凛闭上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就算穆哥牺牲的事是真的……我也早有心理准备,不算太意外,毕竟他失踪了那么久。只是遗憾,那晚……应该过去跟他搭个话。”
那晚指的是哪晚,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一时的犹豫胆怯,成了一辈子的错过。
纪凛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近乎麻木,像一台冰冷的机器,仍能正常运作,不过是被责任感驱使着。
他平时审问嫌疑人时能够做到不动声色,便以为自己也能把其他情绪藏得很好,无论是倾慕、痛苦、抑或是死心。即便被外人看出来了,也会装作不知情,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仿佛承认自己的感情是一场犯罪,只要不说出口,就永远不会有人抓到他的罪证,也不会因此而连累他在乎的人。
虞度秋劝他两句,但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没资格指责他。
尽管原因不尽相同,但他们在某些方面,都是胆小鬼。
柏朝的视线下移,问:“你那块新手表呢?”
虞度秋一看,纪凛腕上空空如也。
“那晚车子爆炸的时候表盘碎了,送去售后维修了。等修完我打算卖了,不适合我。”纪凛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没放在心上。
连一向热衷于挖苦他的虞度秋也缄口不言,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手表,听着指针轻微的滴答声,任时间在凝重的空气中一分一秒地溜走。
纪凛深深吸了口气,暂时压下某些翻江倒海的情绪,认认真真翻看姜胜的资料。
虞度秋和柏朝陪着他看,都没看进去几个字。
突然,纪凛冷不丁地问:“柏朝,你之前认识姜胜吗?”
柏朝秒回:“我要是认识他,还会差点被他打死吗?”
纪凛接受了这个说辞,又问:“柏志明只有你一个养子吗?”
这回柏朝停顿了半拍,说:“不确定。”
“从民政局的登记记录来看,确实只有你一个。”
虞度秋听出不对劲:“怎么,你怀疑柏志明不止一个养子?”
“因为有点巧。”纪凛将资料递给他,“专案组给姜胜做了dna检测,和公安部的dna监测数据库进行了对比,原本是想看看他有没有犯罪前科,结果却很意外。徐升给了我一份,你们也看看。”
柏朝走到虞度秋身边,与他一起看——警方不知从哪儿搞来的肖像照,照片上的姜胜意气风发,年轻活力,对着镜头笑出两个小梨涡。可惜照片是黑白打印的,此时此刻看,更像是遗照。
姜胜的生平经历清晰地罗列在几张纸上,第一条就令人十分惊讶,也难怪纪凛会有此猜疑:
dna对比结果显示,姜胜的dna和数据库里的一名失踪儿童对上了。
那名儿童原本出生于华北地区的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父母在镇上开了家小卖部,日子过得还算安逸,由于夫妻俩白天都要经营店里生意,孩子独自在家没人照顾,便把孩子带到了店内。
孩子自小聪慧,一岁不到便会走路了,父母也是心大,任由他在店里玩耍,某天忙着给客人找零,一个不留神,孩子就不见了。
夫妻俩一开始自然伤心欲绝,又是报警又是贴告示,但二十年前的通讯交通和破案技术远不如现在发达,苦苦搜寻了两三年后,孩子依旧渺无踪影,夫妻俩渐渐失去了希望,趁着还年轻,又生了一个,新的生命给家里带来了新的欢声笑语,被拐的那个孩子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而正当自己的亲生父母重享天伦之乐时,年幼的姜胜却走上了一条与其他被拐卖儿童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他独自一人生活,不知获得了哪位好心人的资助,不仅上了小学初中高中,甚至申请到了国外大学,毕业后拿到了绿卡,去美国和回国都不需要签证,极大地方便了他在两国之间奔波犯案。
讽刺的是,直到他死去,这份dna对比报告才揭露了他的身世。或许连姜胜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籍贯在哪儿、亲生父母是谁。
“今天专案组开会,应该也会商讨这件事。”纪凛道,“柏志明对房东说姜胜是他的儿子,我们一开始以为,这是他们为了租房乱编的关系,但现在得知了姜胜的真实身份,我怀疑,是柏志明从人贩|子手里买走了姜胜,并暗中抚养他长大,培养他为自己办事,他们之间是养父子的关系。”
虞度秋闻言,不禁皱眉:“他是孤儿?奇怪,我的人事怎么没查出来这点。”
纪凛:“他伪造了身世,你的人事又不是fb,查不到也正常。”
“可王后在电话里不是还提到了他哥吗?那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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