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升看见他就头疼:“你是他老板还是他监护人啊虞先生?没喊你来吧?”
“他是我家属。”柏朝回,“让他听吧,反正我之后也会告诉他。”
徐升无奈,这俩人一个狡诈一个忠心,拧成了一股绳,岂是他能扯断的,只好带他们去办公室,关上门,直截了当地反馈了调查结果:“我们查了全市2月以来的失踪者名单,按照柏志明的身高体形一一比对,你们猜怎么着?还真发现了一个体型相似的失踪者!”
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但依旧振奋人心,如果柏志明真的还活着、溺亡者是他找的替死鬼,那么只要抓住柏志明,无论是直接审问他,还是以他为要挟审问刘少杰,想必都能得到突破性、甚至是一锤定音的线索。
徐升心里也激动,迫不及待地往下讲:“失踪者名叫朱振民,今年五十,比柏志明大两岁,住在昌和区的群租房里,早年吸过毒,所以老婆带着孩子跑了,他鳏夫一个,靠摆摊卖早点为生,平时基本没人和他来往。第一个察觉他失踪的是房东,去收房租的时候发现人消失了,家里的水果都烂了,没洗的碗盘还放在水槽里,证件也都在,不像是故意逃租,于是就报了案。”
“那会儿是三月,昌和警方往前翻了一个月的监控才查到,他最后一次出门是今年的2月1日,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这个日期与柏志明失踪的日期一致。”
虞度秋脸上毫无波澜:“所以他是不是我那天在看守所说的那个疑似溺海的受害人?”
徐升的满腔激动登时泄了气,这感觉仿佛给朋友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朋友收到时却说:“哦,我早就有一个了。”
“是是是,你聪明,你猜得准,能让我留点悬念吗?”
虞度秋给面子地抛去一个问题,让他表现:“朱振民出门后去了哪里?”
徐升又来了劲儿:“他去了一家迪厅,离海不远,进去一个多小时后完完整整地出来了,只是神态看着像喝醉了,然后自己朝海边走了,没人逼迫他的样子。”
虞度秋:“有人尾随他吗?”
“不好说,迪厅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也往海边走,但不能确定是纯粹去散步的,还是去找朱振民的。而且那片海滩摄像头不多,边上又有防风林,人往里头一钻,尤其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压根看不清。柏志明要是从高处的防风林推他坠海,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昌和警方当时怀疑朱振民是失足掉海里了,冬季尸体一般要半个月才会浮上来,但2月份昌和的滨海沙滩,只在16日出现过柏志明一具尸体,当时没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儿。后来昌和警方也查不出朱振民究竟去了哪儿,有没有被海鱼吃掉,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徐升看向始终沉默的柏朝:“虽然理论上能基本确定那具尸体就是朱振民,但鉴于那具尸体已经成了骨灰,做不成dna鉴定了,目前只能说是99%肯定,还得等找到柏志明才能获悉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他选择朱振民不像是偶然,更像是蓄谋已久的脱身计划,今天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
“等等。”虞度秋突然出声打断,神色古怪,“柏志明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为什么?你不是对他的死因存疑吗?这样还怎么复查?”
柏朝不慌不忙:“当时那具尸体泡得面目全非,法医没检测出其他人为伤口,从尸体上已经找不出更多线索,留着也没用。而且当时警方认为已经结案,保存尸体需要自己出钱,殡仪馆的冷柜一天六百,我月薪六千,负担不起,就火化了——你在怀疑我故意毁尸灭迹,不让警方有机会做dna鉴定,察觉死者不是柏志明,对吗?”
虞度秋的怀疑被悉数看透,无问可提,动了动嘴皮,最终说:“你以前月薪才六千?这怎么活?比纪凛还低啊。”
徐升嘴角抽了下,竭力保持平和:“虞先生,六千的月薪对于一个普通押运保镖来说,已经算不错了,银行运钞员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千。我们警察虽然工资不高,但我们的职业很光荣!”
虞度秋想了想,说:“工资是没法再给你涨了,总不能比保国和老周高。回头给你开张副卡,想买什么我来付。”
徐升:“哟呵,刚还怀疑人家,突然这么大方?”
虞度秋耸肩:“多疑和大方都是我的性格,并不冲突,人家都管我叫‘家属’了,总要给点照顾。你刚才想问他什么?继续吧。”
继不继续还得经过批准,到底谁才是警察……徐升边腹诽,边接着对柏朝说:“我们专案组已经联系了云南边境的公安机关,发去了柏志明的个人资料和案情,他们将与缅甸警方展开警务合作,一旦发现柏志明的踪迹,我们将立即赶赴云南,但也只能在边境协作,没法以警察的身份进入缅甸调查,所以到时候,我们可能会派几个人以游客身份深入缅甸进行走访,需要你的协助,毕竟你是我们当中最了解他的人。”
柏朝点头:“求之不得。”
虞度秋举手:“我——”
“打住,不行,门儿都没有。”徐升否定三连,“虞先生,这回不是儿戏,中缅边境局势复杂,不宜带你同行。柏朝好歹是个保镖,遇到危险能自保,你太金贵,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小小分局可担不起责任。”
虞度秋不满道:“我确实金贵,但他会拼死保护我的。你们需要一个智囊。”
“……首先,我们警方有脑子,有智慧,不需要外行来当智囊。”徐升觉得自从接手这案子以来,自己的脾气是越发温和了,因为跟虞度秋这种人发脾气,最终气到的只有自己,“其次,你理直气壮地认为别人该为你牺牲,是不是哪里不对?”
“私人保镖就是要有这个觉悟啊,否则凭什么拿几万月薪?公司里为了上万月薪拼命工作最终猝死的例子也不在少数,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虞度秋不以为耻,甚至引以为荣,傲慢得不可一世,“何况能为我牺牲,是他的荣幸。”
徐升无言以对地看向柏朝,柏朝冲他小幅摇了摇头。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结论:别跟他争,没必要,没意义。
“总之我们不可能带你去,你死了这条心吧。”徐升总结道。
虞度秋剔透的眼珠一转,似乎妥协了:“行吧。对了,你俩最近查我家的新员工了吗?怎么样?有没有可疑分子?”
柏朝摇头:“没有,起码目前没查出任何异常。”
虞度秋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就全辞了吧,让我妈从美国调一批员工过来,总不会有问题了。”
徐升欲言又止。
一句话就裁了三分之二的员工,但想想是虞度秋,好像也合情合理。
归根结底是人家的家事,他没立场管,也不关心,更关心案子相关的事:“你前两天说那幅画查到了?后续呢?”
虞度秋轻叹:“那位健忘的画家,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还是得靠柏志明这条线。”
徐升不意外:“快一年前的事了,记不清也很正常吧。”
虞度秋:“我小时候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真的吗?”柏朝冷不防地问,“那我问你,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什么礼物?”
“苹果,有点酸的那种。”虞度秋脱口而出。
柏朝一怔,似乎没料到他真记得,又问:“谁给的?”
“唔……那会儿我住在医院,胃口不好,精神状态也不好,那天好像大哭大闹了一场,后来……”虞度秋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脑袋,苦思冥想,“好像是孙医生给的吧。”
柏朝黑沉双眸中隐约的微光渐渐褪去:“这也叫一清二楚?”
虞度秋脸皮厚得很:“我一个得过精神病的人,能记得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难道你记得自己十岁生日怎么过的?”
“没过。我父母去世后,我没再过过生日,也没人记得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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