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晋云不出声,顿了顿才说:“总之,此事已定,除此之外,其余都随你的意思,想买什么琴, 想读什么书, 想吃什么, 或是养花,置家具,都可。”
骆家一向朴素,能让他开这个口,倒也不错了。薛宜宁没再纠缠护卫的事,点点头。
骆晋云吃完,看着她吃羊肉汤饼。
吃汤饼,不像喝粥、吃点心,这东西极难吃出雅相,但她却不同,看她吃这汤饼,也赏心悦目,不忍催促,觉得这汤饼竟也秀气了几分。
他不是怕凉州不太平,是怕南越来人盯上她。
“凉州城城北,有家老店,名为如意鸭馆,专卖酥皮鸭,稍后我出城时,你随我一起,我带你从那鸭馆门前过,你看一眼。”他说。
薛宜宁问他:“那鸭馆怎么了?”
骆晋云说道:“朝廷有座隐秘机构,名鹰卫,专做潜伏密探之事,那如意鸭馆,便是一处秘密联络点。你若遇急事,张平等人也无法救助时,可找他们。”
就算薛宜宁不懂朝中事,也明白这种隐秘机构要么是查官员叛党,要么是在战时查敌方军情,秘密联络点是极重要的信息,绝不是她该知道的!
此时一听这话,连忙道:“这样重要的事,你告诉我做什么?被皇上知道可怎么好?”
骆晋云笑了笑,叹息一声:“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总之你记住就行了,但没事不要去,也不要泄露给任何人。”
薛宜宁无言,心想如果自己是官员,是绝不会把这种消息告诉自家夫人的,太不谨慎了!
她抿抿唇,说道:“将军放心,我从不吃鸭,绝不会对什么鸭馆感兴趣,也绝不会去买的。”
骆晋云交待道:“你把这个地方放在心上就好。”
其实他也明白,将这种朝中秘事告诉家人,几乎是杀头的罪。
但得知有南越乱党潜伏在此,他就是不放心,总想将所有防备一道一道安排上。
甚至到此时,他都有些后悔带她来凉州。
用完早饭,骆晋云走了,因她不愿意,便没带她去看城北那家如意鸭馆,但全凉州城也就那家卖酥皮鸭的,不去看也不会弄错。
薛宜宁果真去买了些书,买了套茶具,每日煎茶看书弹琴,日子过得闲适且惬意。
然而这样的惬意也就持续了七天。
就在骆晋云去孚良的第八日,一道惊天噩耗传来,孚良城丢了。
大批大批的难民穿越前面几道要塞,往凉州城涌,将街道都堵了起来。
薛宜宁初听这消息,几乎不敢相信。
随后就想起骆晋云,想起他临走前的话,以及他眉宇间的沉重。
孚良守了那么久都没事,他才过去,才任主将,竟丢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很厉害的人吗?
她也知道他之前在打越朝大军时便有“神将”威名,出兵北狄也大胜归来,这样的他,她以为这次
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知他在孚良怎么样了,皇上会不会降罪……
前一日她还在想骆晋云,结果到第三日,传来了更可怕的消息。
因孚良城打得太久、攻得太难,乌桓占领孚良城后怒而屠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整个孚良城如同炼狱,血流成河。
薛宜宁突然想去街上看看。
原本听说街上来了许多难民,抢劫之事时有发生,也总能遇到乞讨,凉州城百姓就开始闭门不出,薛宜宁也听张平的话不出去了,但如今听到孚良被屠城的消息,她突然就想出去。
她不是普通百姓,她是前线主将的夫人,她不该躲在家里,对败军之下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百姓避之不及。
张平不愿意,薛宜宁朝他道:“你也本该在战场,而不该在这里,孚良战败,我们理该出去看看。”
张平垂下眼,痛心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的确是如此,他是军人,本不该躲在凉州城内的。
“那我去套马车,护送夫人出去。”张平说道。
虽是动容,但他仍谨慎着,这一次足足带了十名护卫出行。
他们所住的院子地方僻静,附近倒没见什么难民,待出了这条街,到更靠近街心的地方,便见到了一群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男女老少。
大户有钱,能投靠亲戚或是住上房屋,贫户离乡背井,则只能在街上乞讨或是插草卖身。
但凡有穿着光鲜的人走过,难民们便一拥而上,上前乞求人给口吃的。
没人敢来薛宜宁这儿乞讨。
她乘着马车,带着随从,看着就是富贵之人,可她身旁有十名身穿轻甲的护卫,让难民们望而生怯,不敢靠近。
街边传来一阵馒头香味,难民们纷纷望过去。
薛宜宁问燕儿:“我们带了多少钱出来?”
燕儿回道:“不多,只随身带了几两碎银。”
原本就不是出来买东西的,所以并没有特地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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