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见她转身走了,气恼地叹了口气,和自己的同事说:“这什么破任务?不就大学里的一个劣质学生嘛,还要我们来采访?随便找几个人骂几句不就好了,找点噱头还不容易。”
“所以你故意用那些词来引导人家小姑娘是吧?你怎么这么毒?”
周苓也还没走远,听见他们的谈话,脚步一顿,回想一遍女人刚才问的问题。
“殴打生父”“道貌岸然”都是极其恶劣的词。
她刚才就是听到这些,才火上心头。
这确实是一种话术技巧。
如果她是知情者,一定会站出来澄清这件事。
如果她丝毫不知,很容易就受了女人的引导,想起网上那些言论,跟着辱骂肖诉今,这样一来,他们要的效果就有了。
太恶毒了。
思考的短暂时间里,女人又抓住了一个刚从校门出来的学生,话筒怼上去,正要问问题。
周苓也再次听到“道貌岸然”这个词。
她生平头一次感受到胸腔几近爆炸的感觉。
转身回去,打断女人的提问,音调冷然道:“你是记者?江城在线的?”
女人以为她是改了主意,决定接受采访,连忙解释:“对,我是江城在线的记者,我们是个严肃媒体,通讯和人物专访写得特别好,有几次还……”
“你不觉得,你已经失去了记者的专业主义精神了吗?”周苓也正色,“比起事实真相,你明明更在意如何抓住大众眼球,刻意引导采访者,你这种行为已经是新闻职业道德失范。”
“我……”女人瞪着眼哑口无言,她竟然被一个大学生质疑职业道德。
扛着摄影机的那人也懵了,转头向女人投去一个疑惑眼神。
周苓也看着漆黑的镜头,眉心折了折,“新闻业界,让人失望。”
她并不打算吵架,说完就走。
走出一截了才听女人反应过来,提高分贝大骂:“什么人呐,哪家媒体不是这样?没有噱头,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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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好的咖啡馆。
“这种情况,有两点要做,首先肯定是要有对方确凿的罪证,敲诈勒索是一方面,但这个金额其实并不大,如果有他当年故意遗弃的证据就好办得多。另外就是舆论,现在的局面对你们很不利,你们太被动了。按照你和我说的这些,要么你们自己在网上发布一则说明,要么你们可以找个媒体写篇报道。”
“媒体?”周苓也难免想起刚才在校门前的经历,下意识生出厌恶。
对方看她这反应,见怪不怪,“互联网时代,传统媒体其实很难生存下去,为了存活,他们做出很多改变,所以也有部分媒体丢了初心。但不是所有媒体都这样,事实真相永远都是新闻的核心。”
周苓也当然知道,她曾经也对新闻行业心向往之。
“可是这样的媒体和记者并不好找。”
难道又要去找她哥?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她应该也对这个事件很感兴趣。”
趁着对方出去打电话的空隙,周苓也也给肖诉今打了个电话。
听到要采访,肖诉今声音都透着紧张。
“我知道,这会暴露你以前的经历。所以,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换一种办法。”周苓也同样为难。
就算他们有覃怀的犯罪事实,用判决来证明善恶,可这终究无法抹除网上对肖诉今过去的种种猜测。
“福利院”三个字已经形成了一种刻板印象,遗弃、堕落、不良、迷茫等等。
如果他们不解释,这种刻板印象就会永远如附骨之蛆一般,粘在他身上。
很少有人相信,福利院里的孩子没大家想得那么差。
也没有人知道,肖诉今成为现在的样子,究竟经历了多少不公和挫败。
从效果来说,周苓也当然认为这是最快捷的一种办法。
但是从情感而言,这无异于让肖诉今再次剖开心扉,将最痛、最隐秘的事倒出来,他会疼。
她也是。
“周苓也,”肖诉今沉寂片刻,忽然叫她,“你现在想一想,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我的表白。”
话题突兀。
周苓也仔细回忆,“因为你待人温柔,心思细腻,我说不清那种感觉,可是我喜欢你。”
“那我跟你说起我的过去的时候,你什么感觉?你有看不起我吗?”
“没有!”周苓也斩钉截铁,“我从没看不起你,我比他们知道你过去的经历,也知道你的现在和你未来的理想。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如果有时光机,我想穿回去抱抱小时候的你。以后的事情我说不准,但我应该要陪着你。”
肖诉今清浅一笑,“对啊,你知道了,但你没有看不起我。周苓也,我其实也没那么脆弱,以前的事我讲出来也没关系。我们也许还能相信,这个社会的人,身处于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有着超过以往历史阶段的判断思维。他们能像你一样,分清眼前的是迷烟还是真相。”
“可是……”
“可是什么?”
周苓也齿尖碾了碾舌,音量虚了许多,“这样你会不会显得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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