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叹了口气,说:“现在你说句话马上就要开拔,临时叫我去哪里再给你寻一门门当户対的亲事?傅家知根知底,仙仙以前我嫌她脾气古怪,嘴里爱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现在出了这个事,正好杀杀她的性子。就是要委屈你了。”
表哥说:“这个我心里有数。就算仙仙不是完璧,我也会好好待她,只要她孝顺妈就行。”
姨妈安慰他道:“要不然,妈做主,先给你把妾娶了吧。出了这种事,傅家也不敢再跟我们计较这点小事了。就是仙仙也不怕她生气。”
表哥说:“还是等仙仙进门再说吧,总要给她大妇的面子才行。”
傅家来大学里打听,学生中间开始渐渐有流言传出来。杨玉蝉才知道傅佩仙不是感冒在家休息,而是失踪了。
杨玉燕:“……不是我说了那些话的原因吧?”
杨玉蝉有心要吓吓她,好让她不要那么大胆,什么都敢说。
“我看就是你的缘故。”她说。
杨玉燕急了:“怎么能是我的原因呢?我当时说的话,明显就是在开玩笑啊。”
杨玉蝉:“你开玩笑,在有心人的眼里就不是开玩笑了。傅佩仙本来就不想嫁表哥,正在犹豫,你那些话她听着自然就都听进去了。”
杨玉燕:“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杨玉蝉:“这谁知道呢?”
傅家一直暗中查找,直到拖过了原定的婚期,才有一封信寄到了傅家。
正是傅佩仙寄来的。
傅佩仙写这封信是向父母道歉,也是表明她的去处。
还顺便让父母代为向表哥和姨母道歉。
她要解除与表哥的婚约,以后两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在信中就先预祝表哥以后夫妇和美,白头到老。
傅家自然是气得不轻可也无可奈何,只得解除了婚约。
傅佩仙的姨妈也没有办法。没有新娘子,婚事自然要做罢。
傅佩仙的表哥在八月份开拔前往四川,临行前一天与另一位于家小姐成亲,洞房刚过就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傅佩仙除了给家人寄了一封信以后,还寄了一封信给杨玉蝉。
杨玉蝉收到信时是在七月末,窗外的桂花散发出浓香。
她与杨玉燕一起读了这封信。
“杨同学:展信佳。
一别月余,校园里的桂花是不是都开了呢?
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家乡的城市,到了另一个地方。
请你代我向大家说一声抱歉,我们未完成的事业,我已经无法与大家一起完成了,我做了一个逃兵,深感愧疚。
离开家乡的每一个日夜都让我更加的思念它。
我现在的日子过的并不能说是很幸福,与我想像中的生活有着很大的差距,这让我时常去思考,我是不是不应该离开。
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跟十几个人一起住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睡在地上,只能垫一张布。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每天只能吃很少的饭。
假如说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是可以称赞的,那就是我一直在帮助别人。
我成了一个护士。”
傅佩仙的信写得很长,足有好几页。她从她那天晚上逃到教会医院写起,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全都告诉了杨玉蝉。
杨玉燕看着信啧啧称奇,她有点同情傅佩仙,但也有点佩服她。因为比起在学校里夸夸其谈,找不到出路的学生,傅佩仙倒是真实的践行了她的诺言。
虽然诺言的道路有些痛苦,但她现在看起来仍未后悔。
“护士是什么时候都缺的。带着我的护士长说。比起医生,护士要做更多的工作。
有时我觉得我更像一个奴隶,而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护士。
这份工作或许崇高,但那是建立在繁重的工作上的。可能因为它不能令人得到足够多的报酬,也不能得到更多的技术进步,那就只剩下称赞它的崇高之处了。
我的工作内容中更多的是给病人擦洗身体,洗衣、洗被褥、喂饭,以及被人责骂。我需要记住每一个病人的情况,一天二十四小时,我都在他们身边,知晓他们的每一次痛呼,知道他们的每一次病程变化。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医生也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
以前我以为我们缺少药物,缺少技术,缺少熟练的医生。但这其实远远不够。
我们还缺少医院,足以建设起医院的场地。
缺少汽车,用来运送病人与药物和物资。
缺少认识我们的人。太多的人根本不认识医生也不认识护士,他们叫我们凶手。
你一定不相信,我来的第二天就参加了一次手术,而动手术的医生根本不是医生。那个病人死在了手术床上。
有时我觉得,可能他们真的是凶手,我也是凶手的帮凶。
但令我安慰的是,我们还是救了一些人的,还是有一些人在我们的帮助下痊愈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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