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邸中的工作人员却在这种气氛中都被辞退了。
今日辞十个,明日辞二十个,不到三天,诺大的官邸里只剩下了几个零星的士兵负责守门,还有就是屋里的四个人。
陈司机,并苏先生和两位太太。
两个太太现在还是各自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
小太太仍被锁着,每回陈司机进去送吃的送喝的都要传出哭声来,一边哭一边骂一边喊苏先生,陈司机是苦不堪言。
另一个就是闭门不出,誓要修成真佛的苏太太。
苏太太自己在屋里把门窗都关严,谁进来都不行,谁要开门都要大骂,骂完就说要上吊。
唯一能进去的只有苏先生。
要说苏先生不愧深情,顶着骂都要每天进去陪太太用饭,一天两回,风雨无阻。
除此之外,就是忙着卸任的事。
苏先生要卸任,这是日本方面给出明确时间表的。
警察队和保安队的人已经都遣散回家了,在街上闹了好几天,抢了据说是苏先生的仓库,把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后就都不知去向了。
虽说日军要求是警察队和保安队都要把武器交上来,但苏先生没发薪水就遣散了队伍,队伍里的这些兵痞们哪个又是好饶的?直接就把自己的制服和武器都卖了,也有的带着这一身行头直接去投帮派了,还有自己成立帮派的。
城中乱相再出,这当然都更加说明了苏先生罪大恶疾。
除这两只靠苏先生亲手喂出来的队伍之外,剩下还有许多衙门仍在艰难的苟延残喘。
如今既然要换人当家了,一家事,一家毕。
后面上来的日本人到底要不要用中国人的衙门,这个再议。
苏先生为表负责,就给每一家衙门的人都写了劝退信,劝他们保重自身,不要当官了,赶紧带着钱和家小跑吧。
当然,薪水是没有的,也就这一封信可以当做是安慰了。
信一封封递出,引来的有哭诉,这是哭国将不国的。也有引来骂名的,说苏先生顾惜一身,是国贼,为人臣子的,怎么能顾惜性命呢?苏先生就该以一身残躯报国啊。
陈司机看着这封信说:“这是希望你自尽的。”
苏纯钧:“自尽以全臣节嘛,都这么说。”
陈司机看着他:“那你走不走?”
苏纯钧没说话。
对他到底是个什么安排,他不知道。现在他挂心的都已经安全的送走了,他也没有牵挂了,真要死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陈司机也没有再说什么,每天就是跟士兵一起守门,或是跟苏纯钧一起守发报机,或是给小太太送饭挨骂,或是替“苏太太”守门。
时间仿佛停滞了,在这座官邸里,一切都变得死气沉沉。
于是,一天早上起来,当陈司机发现仅剩的那几个士兵跑了之后,他毫不意外。
陈司机:“跑光了。”
苏纯钧仍在慢吞吞的写字,写完这一页才说:“不奇怪,把大门关了吧。”
陈司机走过去,问他:“你在写什么?”
苏纯钧:“遗书啊。总要有个形式的嘛。”
陈司机不说话了。
苏纯钧却还有话要说:“到时我在这里放一把火,你把太太和小太太都带出去。”
陈司机哑着嗓子说:“火里少了尸首他们要找的。”
苏纯钧:“能找到我这个主角,你们就不重要了。自然可以逃过日本人的目光。”
陈司机想了想,在屋里转了几圈,回来摇头说:“我最多把她们俩个送出去,我还是要跟着你的。”他说,“一起死嘛,黄泉路上不寂寞。”
苏纯钧抬起头,说:“其实,司机跟小太太私奔的话,还是说得过去的。”
这是在替陈司机逃走找理由。
陈司机瞪着他:“你怎么不说我带着苏太太私奔了?”
苏纯钧半丝不怒,悠然道:“你要是肯带走两个,那就是这两个女人被你拐卖了。”
陈司机:“……我是不如你们文化人脑筋灵活。”
苏纯钧笑道:“走嘛,我才是他们要的。”
到今天都没有消息,他其实明白了,苏纯钧这个身份不能出问题,所以,他应该是不会再转移了。
可能是为了保护其他人,也可能是因为替那些情报断根。
他若是逃走,日后被人发现“苏纯钧”这个身份的人还活着,只怕会引来间谍的注意,会破坏更多计划。
而他要是死了,则一切都将深埋地下,将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其实他并不恐惧死亡,这本就是他预想得到的结局。
他对陈司机说:“连累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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