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璎进宫的日子也定在八月。
姜颖提前令宫人布置给丁璎居住的院子,荣烺闲时还请荣烺过去瞧了瞧,荣烺觉着布置的挺好。
哎,皇兄以后会有更多的妃子吧,像父皇那样。
皇室的男人都有很多妃妾,荣烺从出生的那天就是看着凤仪宫的嫡母带着后宫妃嫔来万寿宫请安长大的。
没有人比荣烺更习惯这样的配置。
烺依旧认为,这不是最高级的婚姻方式。
她更喜欢书上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只对一人,这样的婚姻才更极致。
如果说世上还有用权势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情分就是其中一种。
至于那种帝王需要广纳妃妾加深与臣子的联系,这更是鬼话,史上好几位无妃妾的明君,也没见谁的江山就不稳了。
荣烺摇摇头。
时光有条不紊走过,荣绵去礼部看今科秋闱的准备情况,荣烺在御史台大开眼界。因为赵家有确凿犯罪证据的人犯押解到帝都,荣烺才知道一个有势力的家族能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到何等地步。
赵家案之所以引起程御史的注意,是缘于另一桩小案。
开封府有民妇状告赵氏族人故意射杀自己的丈夫,这件案子巡抚衙门判的是误杀,民妇不服,告到按察使衙门,这案子按察使有些为难,正赶上程御史巡视河南,按察使干脆请程御史做主。
巡抚府当然也不是胡乱判案。
这案情是这样,被杀男子砍了赵家祖坟的树,赵氏子一见祖坟树被砍,怒极攻心,愤而射杀该男子。
可这民妇自陈并非如此,赵家想收她家的地,她家不愿意卖。赵家势大,屡屡欺凌。丈夫是接到赵家邀请出门的,结果,半日后就死在了赵家坟地里。赵家还要她家赔祖坟的树钱,如今已将她家田产房屋罢占了去。她走投无路,装作乞丐逃到州府,告到巡抚衙门。巡抚衙门审理后,抓拿了杀人的赵氏子,也判定赵氏子是射杀了人。
但巡抚衙门认为,这也怒极之下,失了理性,才暴而杀人。
遂判了误杀。
赵家也愿意赔这民妇一笔银子,田产房舍悉数归还。
世上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拿钱安抚,这民妇一分银子都不要,就是往上告。按察使亲自使人去赵家坟地瞧了,的确树是被砍了一棵,也有赵家守坟人为证。
不过,这证人是赵家下人,可信度比较低。
但民妇这边儿也拿不出有利证据,证明赵氏子是故意射杀她丈夫。
这案子对程御史简直不值一提,程御史都没亲自出马,着夏御史去查的。没三天就查出真相,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既蠢且坏,手底下也没高智商,使老练司狱官一审,便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而干出这种杀人夺产之事的,非赵家嫡脉,只一微末旁支,便有如此气焰。
这实在勾起程御史的兴致来。
虽则此案结案后,赵家嫡脉表现出无比的顺从,留在开封府的嫡系主理人亲自到民妇家赔礼致歉,送上大笔赔偿,亲自从祖业中拨出田产用于该男子父母妻儿扶养之用。而且,对旁支杀人犯没有一丝优容求情,甚至将其逐出家谱,三九寒冬一样的冷酷。
然后这位主理人亲自到州府赔罪,自陈管理族人有失,并捐了一大笔银子供州府修桥铺路、济危扶困。
种种作为表现出一个优秀乡绅大族的优良品质,毕竟犯事的是旁支,出面安抚的是嫡系。
赵家付出的代价足以抚平州府的愠怒,却引起程御史更深的疑惑。
程御史是帝都高官,他是御史台排名第二的高官,对六部大员的出身都略有些了解。这要是世族出身的颜相家、世代为宦的李尚书家,老家有这样的气派不足为奇,这两家都出名的底蕴深厚。
可户部赵尚书你寒门出身,虽说当年联姻显宦,人家显宦是把闺女嫁你,又不是把家产送你。
虽说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是人世常态,可你家这气派也大了点。
程御史一查户簿土地,你们老赵家不得了,百万亩良田,你家是真敢屯。
所以,赵家案情复杂不只出在隐田上,如赵氏子这样杀人夺产的案子,难道就此一桩?还是发现的仅此一桩?
荣烺想,我一直觉着赵尚书可恶,无非就是他轻视于我。当然,赵家太太也为人贪婪,烺也完全不能想像有人竟能为几百亩地去杀人!
要说赵氏族人不是仗着赵尚书的势,三十年前赵家只是寻常农户时,怎么不见他家族人夺地杀人呢!
你要为几万亩、十几万亩地杀人,这起码也是一笔大财。
为几百亩地就杀人。
平时得无法无天到何等地步!
荣烺重重叹息。
她这一上午,不是板着个小脸,就是唉声叹气,叹的李尚书都不好了。李尚书不得不问,“公主殿下是有什么愁事?”
荣烺敲敲案宗,“我在看赵家的案子,越看越生气,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为几百亩地就敢杀人的人?”
李尚书微微笑着,“殿下还年少,别说几百亩地,为一两亩地杀人的都有。”
荣烺瞪大眼睛。
李尚书熟谙人情,“殿下是公主,几百亩地您自然不放在眼里。可在普通农家,一家人可能也只十几亩地。若兄弟多的,各家分三亩祖产,地有薄厚,便会发生纠纷。因为那三五亩地是他们赖以过活的全部了,那是比性命都重要的财富。”
荣烺一想,也是这个理。
她转而道,“李尚书,我听说你家特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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