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司指挥抱拳道:“在下眼拙不识程大人,冒犯之处还望程大人海涵。”
“不妨事。”程叙言抬头看了看天:“这雨一时半会子停不了,你们今夜恐是有得忙活了。”
街道司众人都苦了脸,若单单忙累也就罢了,可如先前那般,雨水堵塞他们却不知堵塞在何处,才最是恼人。
一般这种时候都得配一位老道工匠,可偏偏之前整修皇陵,大部分工匠都调走,实在缺人。
街道司指挥看向程叙言,青年一身灰色短打,衣服已经被雨水浸湿大半,可那张脸在雨幕中格外坚毅。
不管了,试一试。
街道司指挥又是一礼:“程大人,恳请您帮个忙。”指挥将他们现下的困境道出,说来也是他厚脸皮,程修撰清高雅致却要随他们做这种脏累活,街道司指挥若非是无法子,也不敢开这个口。
大雨敲击着青石板地面,发出哗哗响声。
众人紧张的看着青年,程叙言微怔,随后笑道:“若能帮上各位一二,是某的荣幸。不过要麻烦大人派一人回程家传信。”
“应当的应当的。”指挥赶紧应下此事。
时明欲言又止,“可是大人,您…”
“无事。”程叙言上车,隔着车窗与街道司指挥道:“还请大人带路。”
街道司众人欣喜,指挥立刻道:“程大人且随我等来。”
这个雨夜,程叙言跟着街道司众人在上京来回跑动。亥时时候,街道司指挥特意派人跑一趟官衙,禀明程叙言的情况。否则宵禁时分抓到程叙言,程叙言会吃挂落。
寅时三刻,上京的排水问题总算解决,就算再连下两日雨也撑得住。
街道司指挥亲自将程叙言送回家,路上他们遇到城防营的人,街道司指挥道明原委后就被放行了。
明明灭灭的火
光中,营卫看着远去的骡车,忍不住道:“这位程修撰倒是个热心人。”
同僚没做声,算是默认。
听说有书肆以程修撰的经历出书,回头他们也买来看看。
程家灯火通明,连绵雨幕中程叙言身发皆湿,他用面巾擦擦脸上的雨水。
街道司指挥对他很是感激:“程大人您受累了,这回您可帮在下大忙了。”
程叙言温声道:“顺手的事,不值当什么。”
“对了。”程叙言叫人拿来纸笔,在灯下绘制一份图,众人下意识看去。
程叙言道:“可是如此?”
街道司指挥又惊又讶,这份图正是上京的沟渠图,虽然有些细节未补上,但大概错不了。程叙言用朱砂标记:“这里,这里还有这个地方,都是易出问题的位置,以后指挥可以派人多排查。平时注意些,也就不怕大雨来时忙活了。”
街道司指挥捧着图纸,如获宝贝,他看看图纸又看看程叙言:“程大人,在下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没什么。”程叙言道。灯火下他眉眼间染上疲惫,明显在强撑。
街道司指挥记下他的情,“您先歇着,我等先走了。”
“等一下。”程叙言叫住他们:“你们虽然披着蓑衣但寒凉抵不住,用些姜汤再走罢。”
程青南和时明端着姜汤和现烙的鸡蛋饼出来,程叙言道:“粗陋简食,各位莫嫌弃。”
街道司指挥心情复杂,随后众人对程叙言抱拳:“多谢程大人。”
忙活一夜众人委实饿了,吃着热乎乎的饼子喝着姜汤,身上的寒冷退去大半,众人又恢复活力。街道司指挥临走前,时明偷偷塞给他一瓶药酒:“祛湿的。”
时明简单交代一句,就回屋了。
街道司指挥回头看着那座泛着亮光的小院,把药酒瓶揣好,冷声道:“走了。”
一群人再次冲进雨幕中。
程家湢室,程叙言麻利冲洗,热水驱赶身上的冷意,他捧着姜汤小口小口饮着。家里的两头骡子也很好照顾到,程青南为其服下药汤免得受寒。
时明坐在程叙言对面,他也很累了,可眼里还有疑惑:“叙言哥,您怎么知道哪些地方堵塞啊。”
“水位,水流。”程偃接茬,“根据雨水的流速推算。”这需要反应力,心算力。以及观察力。
就算是同一片地方积的雨水,根据水面波荡,也可以看出哪边流速快,从而推算。
时明双目圆瞪,本来还能撑会儿,听着程偃念叨他就睡过去了。
程青南把人带走,程偃笑道:“你给阿明擦擦头发。”
程青南应声。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剩父子二人。程偃坐在儿子身边,接过面巾给儿子擦发,轻声道:“你是故意的?”
程叙言含糊应了一声。
程偃双目含笑。这是两个问题,一问程叙言是不是故意给街道司帮忙。二是问程叙言故意拖着街道司指挥绘图送图,然后送上饼子姜汤。
烙饼很快,锅热下面糊即可。但街道司指挥身后还跟着十数人,饼子的数量也得加。
困境时有人解围,饥寒时有人送上热汤热饼,除非那街道司指挥自私刻薄,否则定然能念程叙言好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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