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月也是出了湫山才知道湫山是个多么不值一提的地方,在他们眼里好像富可敌国的商贾,一出去什么都算不上,就譬如她引以为傲的云家大小姐身份,其实不过是个商贩女儿罢了。
她爹一年约莫能挣一百多两银子,在湫山这个普通百姓都没见过银子的地界自然是个无敌富商,可在京城,不过是真正有钱人的一顿饭钱罢了。
沈家的大小姐沈枝,更是国色天香,不知怎么,在众多追求者里就看上了云道,下嫁于他,带来了巨额嫁妆。
把这些都说完之后,高位之上的男人沉声问她:“云楚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云秋月道:“沈枝。”
“枝叶的枝。”
不过一字之差。
明誉放在案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声音仍旧镇定,道:“沈枝嫁于云道后,是多久之后诞下的云楚。”
这个云秋月确实不太了解,她那时年纪还小,方才所言不过也是这么些年道听途说罢了,但是推测起来,云楚应当没有足月就下来了。
她不确定道:“可能是八个月……?”
八个月。
从京城到湫山,若是日夜不停歇的赶路,也恰是一个月便能赶到,再加上于湫山安定,认识云道,举办婚礼,那时间完全对的上。
“那沈枝后来是怎么失踪的?”
这个云秋月的确不知,母亲也从未跟她提过此事,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见明誉面色变了变,云秋月又立马补充道:“我只知道,沈枝失踪时,云楚还不到五岁,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好像是…突然就不见了。”
“这么多年,应当是死了吧。湫山野兽多,兴许是……”
云秋月所言的沈枝,除却地处湫山以外,时间线几乎全部对上,可湫山实在是个与翊川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但转念一想,如果云秋月所说是真的,难怪他们找不到人,他们找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以翊川为中心寻找。
翊川位于京城以东的连柊山脚,而湫山位于京城以西的曲洲南部,两地相距说是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
明誉又端起瓷杯,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
云秋月所言不能尽信,这些年知道明家在寻女儿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自导自演编造事实,编造证据,甚至是时间线的人。
云秋月莫名其妙出现在京城本就诡异,她到底是不是云秋月还不好说,在他的人抵达湫山之前,云秋月所言的一切都有可能是为了迎合云楚成为明家女儿。
云秋月见明誉不再说话,心中着急,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大人,您认识太子殿下吗?”
明誉抬眸,问:“有什么事吗?”
云秋月闻言兴奋起来,不乏恨意的道:“民女…民女听闻云楚现在常以殿下的救命恩人自居,可当时救了殿下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她说着眼泪便盈满了眼眶,哽咽道:“救了殿下的人是我,是她骗了殿下,大人…大人你帮帮我好不好。”
方才的自我安慰再次被尽数推翻,倘若云秋月是云楚安排的人,那她这样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思绪纷乱,到目前为止,他所知道的一切几乎都在指向一个真相。
而这所谓真相,竟人欣喜又畏惧。
甚至是逃避,都会生出如刀划骨般的愧疚。
云秋月的声音还在继续:“大人……您帮帮我吧,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云楚她害我至此,我…我不想报仇,我只想回到殿下身边。”
明誉并不关心赫巡的救命恩人是谁,倘若云楚真的是他妹妹,那这救命之恩也要来无用。
云秋月聒噪的声音令他厌烦。
数年来,向来沉静自持的明誉在这一个平静的下午,第一次感到了慌乱与烦躁。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派去的人赶紧回来,告诉他,云秋月所言是真。
她真的,有一个血亲妹妹。
他们自欺欺人的找了那么多年没有找到,是他的妹妹自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大人,您帮帮我吧。到时殿下知道了真相,我…我一定会在殿下面前替您美言几句的。”
明誉沉默半晌,发现他竟暂时没有勇气去听云楚生平。
吐出一口浊气,他摆了摆手,道:“带下去吧。”
云秋月不知道带自己出来问这样一番是什么意思,她急切道:“大人,求求您,您看看我。”
“只要你帮我,叫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大人,我什么都能做的!”
明誉并非听不懂这其中暗示,原本就心绪烦躁,闻言更是面露厌恶。
侍从强硬的拉住了云秋月的肩膀,将她往外拖,动作强硬,声音却温和:“姑娘,还请不要喧哗。”
云秋月觉得自己的胳膊简直要被拧断。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硬不硬。
她转头道:“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您!”
“大人您是不是认识云楚,云楚的什么我都知道的!”
一侧头,她用余光瞥见一道倩影正被人扶着走进书房。
↑返回顶部↑